褚迟郢开口道,“老夫人,不必在意礼节之事,快些坐吧。”
老夫人这才战战兢兢的坐了下来,目光中满是不安,开口道,“你们……你们是谁啊?”
几人相互看了几眼,沉默了片刻后终究还是褚迟郢答道,“这里是平王府,我们对您没有恶意,您放心。”
老夫人颤颤巍巍的问道,“那……那您就是平王殿下了吧?”她顿了顿,眼中忽然泛起了泪光,“我家女儿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褚迟郢叹了一口气,有些事情早晚都要说出口,瞒不下去的,“牡丹姑娘前些日子……过世了。”
老夫人听了这话,扑通一声从椅子上直接跌了下来,花想容吓了一跳,连忙上前将她扶了起来,口中劝道,“老夫人您当心身子。”
“牡丹没了?”老夫人声音颤抖,眼泪止不住的掉了下来,“她前些日子还来看过我,怎么就突然没了呢?”
花想容轻声劝道,“老夫人请节哀。”声音中满是沉痛。
老夫人声嘶力竭,“牡丹在哪?她是怎么没的?我要看看她!”
花想容咬了咬下唇,她心中清楚,最令人绝望的并非是女儿的离世,而是她身为无辜之人,却卷进一场权谋之中,死得冤枉。
“老夫人,牡丹姑娘无辜身死,我们请您来,是想还姑娘一个公道。”花想容虽然知道此事和老夫人说这个十分残忍,但事到如今他们并没有很多的时间浪费。
老夫人显然沉浸在悲痛之中,完全没有反应过来花想容在说什么,只是低声哭泣着。
花想容叹了一口气,“老夫人,您知道御林军统领张济全张大人么?”
老夫人抹了抹眼泪,点头说道,“自然知道,张大人待我们母女是极好的。”
花想容沉声说道,“张大人如今人在京兆尹府的牢狱之中,正是与您女儿离世一事有关。”
老夫人当即怔住,一时间没有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只当是自家女儿拖累了一直以来对她们都十分照顾的张大人,愧疚的问道,“是不是……是不是我女儿犯了什么大错?”
郡主轻声答道,“牡丹姑娘没有做错什么,只是卷进了一些事情之中。”
“不会的。”老夫人几乎是拼命的摇头,“不会的,张大人是个好人,脾气好性子也好,他怎么会惹到别人呢!”
“老夫人,张大人也没有做错什么。”郡主只觉得自己说出的是这世上最残忍的话,“只是他挡了旁人的路罢了。”
老夫人没有听懂她话中的深意,有些不解的望着她,悲痛之中记不起礼节,一双眼睛比来时更浑浊了几分,本就年迈的身体几乎是肉眼可见的又苍老了些。
“王妃?”不知过了多久,老夫人终于缓过来了一些,看着一直半跪在自己身旁安慰自己的花想容,试探性的问了一句。
不用想也知道坐在上手位的男子是平王殿下,但这两位女子哪一个是王妃,另一个又是谁,她就猜不出了。
“怎么?”花想容应了一声,而后反应过来,向老夫人介绍道,“这位是扶风郡主。”
“王爷,王妃,郡主。”老夫人在花想容的搀扶下勉力站了起来,“各位都是贵人,请老婆子我来这里,是有什么事的吧。”
“老夫人您先坐。”花想容扶着她坐下,开口说道,“您还不知道,坊间传言说张大人在飞杏楼同牡丹姑娘饮酒之时,张夫人上门闹事,伤了牡丹姑娘,而后牡丹姑娘便自尽而亡了。”
老夫人听了这些险些又坐不住,花想容扶住她接着说道,“如今京中人们都说牡丹姑娘是被张夫人逼死的,张大人也受了牵连,两人如今都在京兆尹府的牢狱中。”
“张大人被下狱了?”老夫人颤抖着问道。
这些年来张济全对她很是照顾,如今女儿没了,她最担心的便是这位心善的张大人。
“此事还有翻案的余地,我们这才将您请来。”花想容开口道。
老夫人愣愣的问道,“我?我能做什么?”
花想容咬了咬牙,沉声说道,“我们想麻烦您,到京兆尹府去……要求开棺验尸。”
外人没有资格提出强行验尸,但牡丹姑娘的亲生母亲自然有这个权力,她想查清自己女儿的死因,没有人能拦她。
“牡丹的尸体……怎么了?”老夫人一时间难以接受这个要求,颤抖着问道。
“我们怀疑她是被人杀害的,不是自尽而亡。”花想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坚定,“人都说死者为大,我们无意打搅牡丹姑娘,可若是她被人蓄意杀害,却被冠以自尽的结果,还将张大人一家拖下水,只怕牡丹姑娘在黄泉之下也不能瞑目。”
“对……对!”老夫人点头,喃喃自语的重复道,“得把凶手找出来,我得知道是谁害了我的女儿!”
花想容的目光垂了下去,她忽然觉得自己没有履行对张济全的诺言。
想要照顾好这位老人,其实最好的办法是不告诉她真相才对,而不是巧舌如簧的劝她出面,为此事奔走。
可是这世间,需要一个真相。
花想容缓缓握紧了双拳。
第二日一早,褚迟郢护送老夫人前往京兆尹府,老夫人在要击鼓鸣冤之时被眼疾手快的衙役拦了下来。
“平王殿下,这位夫人,这是……”衙役堆着笑脸问道。
褚迟郢将老夫人护在身后,冷声反问道,“击鼓鸣冤,你是不认得衙门前的这鼓还是不懂击鼓鸣冤的规矩?”
“小的自然明白。”衙役自知没本事撞褚迟郢的枪口,低声下气的说道,“只是您有什么话不妨直接进来说,我家府尹大人随时恭候。”
这事若是当真击鼓闹大只怕不好收场,府尹就算背后有花丞相撑腰,也不敢拿自己的仕途这么拼命的开玩笑。
“你家府尹大人不是不欢迎本王么?”褚迟郢冷笑一声说道。
“王爷说笑了,怎么会。”衙役的头更低了些,“您快请。”
褚迟郢没有再理会他,扶着老夫人走了进去。
已经有人进去给府尹通风报信,府尹心中一边想着该怎么赏这个颇有眼力价的下属,一边亲自迎了出来,硬着头皮道,“参见平王殿下。”
“王爷,这位老夫人是……”他心中泛着不祥的预感,开口问道。
“这是牡丹姑娘的亲生母亲。”褚迟郢答道,“大人若是不信,想必飞杏楼中大半女子都可以作证。”
“王爷说的这是什么话,您找来的人自然不会有假。”府尹其实正想怀疑这位老夫人是真是假,被褚迟郢一句话噎了回去,尴尬的说道。
“大人不怀疑就好。”褚迟郢点了点头道。
“府尹大人。”老夫人上前一步说道,“老婆子我有个不情之请,还望大人成全。”
“您说。”府尹答道。
换做平日,府尹对一位寻常的老妇人可不会这么客气,可这褚迟郢就在一旁虎视眈眈的看着,只怕他说一句重话都要吃平王殿下以及眼刀。
“人都说我女儿是自尽身亡,可我女儿分明死得蹊跷,外人不知也就罢了,老婆子求府尹大人还我女儿一个公道!”老夫人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声泪俱下,“我就这么一个女儿,怎么能这么不明不白的死了啊!”
府尹咬了咬牙,亲自俯身将她扶起来,很是诚恳的劝道,“老夫人,您女儿真的是……”
“求大人应允,开棺验尸!”老夫人不等他说完,截口哭喊道。
“您……您何必让牡丹姑娘死后还不得安宁啊。”府尹搜肠刮肚的思索着应对之词。
“若是连真相都没有,我女儿又怎能安宁!”老夫人声嘶力竭。
一旁的褚迟郢开口说道,“牡丹姑娘的亲生母亲提出请求,按照律法,大人没有拒绝的道理。”
府尹无奈的看了褚迟郢一眼,心中暗道,平王殿下您平日不是不爱说话么?此时雪上加霜倒是显得您嘴最快。
“是,王爷说的是。”府尹踌躇了片刻后只得妥协道,“那请二位稍候片刻,我这就叫人带二位前去。”
褚迟郢倒也没催,心知他这是自己没了办法,就算开棺验尸也得先和丞相府那边知会一声。
事到如今,老夫人已经站在这里,就算是花丞相也没有办法阻止验尸,通风报信自然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验尸的仵作我替大人准备好了,大人若是觉得不妥,叫府衙中的仵作一同合作也无妨。”褚迟郢开口补充了一句。
府尹知道褚迟郢彻底信不过府衙中的人,只得说道,“就依王爷。”
丞相府。
“相爷!”小厮有些匆忙的走进书房禀报道,“京兆尹府那边传来消息,说平王殿下带来了牡丹姑娘的亲生母亲,非要开棺验尸不可,府尹大人实在拦不住。”
花丞相点了点头,神色中没有丝毫慌乱,只是抬眼看了看他,开口道,“拦不住就不用拦了。”
“啊?”小厮一怔,“您是说……就让他们验?”
花丞相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