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主想要说些什么,开口前却又觉得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自己再说什么安慰的话也没有什么用处,柳家冷暖自知,她此时的怜悯一文不值。
“府中下人呢?莫非是也被下了狱?”郡主望着空荡荡的柳府担忧的问道。
“那倒没有。”张管家答道,“柳家如今气数已尽,那些人再跟着柳家没什么出路,我已经将下人们全都遣散了。”
“若是连柳家下人也要下狱,只怕我现在就没有机会站在这里同郡主讲话了。”张管家自嘲的笑了笑,试图将气氛缓和一些。
“原来如此。”郡主的面色依旧凝重。
“郡主,不知在下能否见见王爷?”张管家犹豫了片刻后开口问道。
当初柳芙毓是将柳家托付给了褚迟郢,此时形势有什么变化,自然是直接同褚迟郢相谈更好一些。
郡主面露难色,叹了一口气道,“张管家有所不知,哥哥他不在京中。”
“不在京中?”张管家吃了一惊。
如今柳家危在旦夕,京中事务繁杂,他怎么也没想到褚迟郢竟会不在京城。
“张管家不要误会,哥哥并不是置柳家于不顾。”郡主察觉到张管家的面色有些不好,当即解释道,“嫂嫂前些日子前往药王谷为柳夫人求取灵药,哥哥不放心嫂嫂的安危,出京迎她去了。”
“灵药?”张管家不记得褚迟郢提到过这样的计划,疑惑的问道。
“嫂嫂计划令柳夫人假死,瞒天过海。”郡主言简意赅。
“原来如此……”张管家当即俯了俯身,恭声说道,“多谢王爷王妃对柳家的救命之恩。”
若非是郡主解释的及时,他险些真的怀疑褚迟郢是出京躲避,以免柳家对他纠缠不放。
“到了这个时候,你我两家还说什么谢不谢的。”郡主笑着说道,“张管家急着找哥哥是有什么事么?”
“有。”张管家没有否认,“郡主跟我来。”
褚迟郢对郡主可谓是百分之一百的信任,既然褚迟郢此时不在京中,那么对郡主说也是一样的。
郡主不知他要带自己去哪里,满是疑惑的跟着他出了柳府,直奔另一处宅院。
“这是哪里?”郡主顿住脚步,上下打量着出院落,开口问道。
“这里是小人的家。”张管家答道。
郡主一怔。
张管家平日里都是住在柳府,郡主都不知道他在京中还有一处自己的宅院。
“是夫人心善,帮小人置办的,平日不怎么住人。”张管家解释道,“只是如今柳府算是空了,我也不能接着睡在柳府里,便想着搬回来住。”
郡主听得云里雾里,不明白张管家特地把自己带到这里说这些做什么。
“郡主里面请。”张管家俯身比了一个请的手势。
郡主举步走进宅院之中,四下看了看。
张管家将她请进屋中,关紧房门后才开口说道,“这一路上必定有人跟踪,这才和郡主说了那些莫名其妙的话,还请郡主不要见怪。”
郡主眉梢一挑,似有所悟,轻轻笑了笑道,“想不到张管家如此敏锐。”
“郡主过奖了。”张管家叹了一口气说道,“若非是有件极其重要的事情,小的也不会小心至此。”
郡主抬眼,“什么事?”
她终于明白张管家这一路上的莫名其妙是为了什么。
张管家开口道,“敢问郡主,王爷是否对您说过什么关于柳家的事情?”说着,他伸手转动窗台上看似随意摆放的花瓶。
“没说过。”郡主实话实说。
“郡主请看。”张管家说着,屋中的地面忽然向两旁裂开,露出了隐藏在地下的密室。
郡主不禁惊叹了一声,缓步走了下去,密室的门一推便开,屋中的东西令她整个人怔在原地,不知过了多久才发出一声由衷的赞叹。
“这便是柳家真正的财富吧。”郡主轻声说道,似是连声音太高都是对这屋中财富的不敬。
“正是,这是柳家最大的秘密。”张管家点头道,“密室原本在柳府的地下,先前夫人将一把钥匙交给王爷,便是打开那密室的钥匙。”
郡主轻轻点头,并不答话。
“这间宅院说是赏给我这个家中老仆的,说到底还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是夫人在给这笔财富找了第二个容身之处,以备不时之需。”张管家自顾自的说了下去,“前些日子风声越来越紧,我觉得到了用上这个地方的时候,便擅自决定,命人将财宝沿着密道运送到了这里。”
“今日皇上下旨抄了柳家,若非是你未雨绸缪,一旦侍卫之中有一个机关高手,柳家的密室恐怕就要暴露了。”郡主有些后怕的说道。
“未雨绸缪的是夫人,小的不敢邀功。”张管家很是谦虚的说道。
这里的密室和密道都是柳夫人早就命人暗中建好的,就是为了现在的状况。
“运送财宝的那些人,都是可信的么?”郡主忽然想到了什么,随口问了一句。
那些人知道柳家的秘密,一旦其中有一个是奸细或是他们被有心之人收买,柳家的秘密就藏不住了。
“郡主放心。”张管家信誓旦旦的说道,“小的在财宝运送结束后将那些人关在了柳家的密室之中,如今他们全都已经死了。”
“死了?”郡主吃了一惊。
“小的亲自进门查验过,确保无一逃脱。”张管家声音沉重,“密道也已经被封死,虽然还在,但通不到这间院落之中了。”
郡主瞪大了双眼。
“只有死人才能保守秘密,无奈之举,还请郡主不要介怀。”张管家垂首说道,声音微微颤抖。
其实这也是他第一次手上沾染人命,但柳家的秘密无论如何都不能泄露,他身上背负的是柳家最后的希望,就算搭上几条人命也在所不惜。
“密室与密道建成的时候,柳夫人就已经想到柳家会有今天了么?”终于缓过神来的郡主轻声说道。
郡主并不是第一天认识柳芙毓,更不是第一天见识到柳芙毓做事的手段,但的确是第一次知道柳芙毓是一个做得出这样决绝的事的人。
“防患于未然,夫人是个喜欢将所有的结果都想到的人。”张管家答道。
京外。
花想容勒马,环顾四周。
“什么人,出来吧。”她扬声说道,声音中透着紧张。
她虽然不会武功,但在这样荒郊野岭的地方,有一队人马尾随在她的身后她若是还一点都察觉不到,那这些年东拼西凑学来的一些防身的功夫可就真是都白学了。
“姑娘还真是直白。”几名蒙面男子在她的四周现身,为首的那人开口道。
“什么姑娘。”花想容冷笑了一声,“你们分明就知道我的身份,何必费心费力的演戏?”
不用猜她也知道,这便是骁王府或是相府派来截杀自己的暗卫,药王谷中师父特地传来的话并非没有道理,京中有人不希望自己回去,自己离京的事情也不可能因为不带侍卫就掩过所有人的耳目。
“王妃真是个爽快人。”为首的暗卫干笑了几声,手腕一抖,长刀出鞘。
周围众人会意,手持长刀将花想容团团围住。
花想容目光一紧,扬声说道,“你们真是好大的胆子,出京之前平王府便已经知会了皇上,若是我不能早日回京,皇上自会命人调查此事!”
众人皆是一怔,谁也没想到花想容竟还在京中留了这样的后手。
花想容目光一扫,看准了一个最好突围的方向,轻叱一声,打马直冲了过去。
几人的包围虽说没有紧紧密密,但能让一匹马径直奔过去的空当倒是没有,花想容努力侧身躲避,胯下的骏马却没能躲过刀刃。
一声悲痛的嘶鸣,雪白的长毛被鲜血染红了一片。
花想容眉心一紧,可是此时再怎么心疼也不能停下来受死,她狠心用力一夹马腹,白马忍着疼痛再度加速向前冲去。
一人一马奔出去不远,为首的暗卫回过神来,厉声喝道,“追!”
“她……她不是说要是杀了她,皇上会派人彻查么?”另一人提出了反对的意见。
“蠢材!”首领恨铁不成钢的道,“别忘了她是为何出京,怎么可能只会皇上,这女人诡计多端,怎么说什么你都信!”
花想容是为了救出柳芙毓才去药王谷求药的,皇上巴不得让柳芙毓快些丧命,花想容又怎么可能明着知会皇上,不过是个障眼法以求脱身罢了。
众人反应过来,快速向花想容离去的方向追去。
暗卫们选择在这里截杀不无道理,这是从京城到药王谷之间最为空旷的一段路,说是人迹罕至也不过分,花想容和那匹血流不止的白马十分显眼,想要藏匿是不可能的。
况且那匹马伤了腿,再怎么拼命也跑不了太远,这些轻功卓绝的暗卫们追上花想容不过是时间问题罢了。
不出暗卫所料,花想容在一处山丘的背后翻身下马。
这里好歹有些山势起伏,不似先前那里一般一马平川,勉强算是个可以歇脚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