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边的白马剧烈的喘息着,刀口不浅,它能支持到现在已经给足了花想容面子,花想容叹了一口气,柔和的摸了摸马背,轻声说道,“辛苦你了。”
马通人性,伸着脖子蹭了蹭花想容的脸。
“下面的路我就不带着你一起走了。”花想容一边说着,一边从身后的包裹中拿出了些草药敷在白马的伤口上。
她在药王谷中并非只带了一株清心草回来,用得上的她多少都带了一些,其中自然包括常用的伤药。
“伤口养几天就会愈合了,后面的路你不必跟着我,那些人就算找到你了也不会做什么。”花想容轻声说道,“这一路上多谢你了。”
那些暗卫是冲着自己来的,只要自己不跟在白马身边,他们绝不会有闲心多杀一匹马。
白马似是真的听懂了她在说什么,绕着她摇摇晃晃的走了几圈,跺了跺前蹄,转身甩着尾巴缓步走了。
花想容望着它的背影叹了一口气,提起行李走向了相反的方向。
她不知道自己还能躲多久,也不知道下一步究竟应该做什么。
其实只要出了这片山野,到了热闹的城镇,人多眼杂,只要她一直让自己身处人多的地方,那些暗卫也就没那么好下手了,就算自己到了最后还是难逃一死,日后平王府追查的时候也不会毫无证据。
在这里,她若是死了便是悄无声息神不知鬼不觉,平王府连尸首都未必找得到。
话虽如此,想要徒步走到城镇去谈何容易,况且她身后还吊着轻功卓绝的追兵,找到自己只不过是时间问题,绝不会放她就这么一步步走到城镇去的。
天色慢慢的暗了下来,冷风吹过,花想容整个人都不住的发抖。
她忽然觉得自己就这么深一脚浅一脚的向前走,其实和干脆坐下来等死也没什么区别,现在的自己虽说是心向希望,可那希望渺茫得和没有也差不了多少。
远处隐隐约约的响起了马蹄声,花想容苦笑一声,心中暗道莫不是骁王府下了血本,一波暗卫觉得不够,还另派一队接应不成?
京中,御书房。
皇上一边听着侍卫的回禀一边皱眉。
侍卫偷瞟着皇上的神情,看得出他心情不大好,声音越说越低,到了后来皇上都快要听不清了。
“大声点。”皇上焦躁的一拍桌案,“事情办不好,话也不会说了么!”
“属下罪该万死。”那侍卫对皇上的发火显然早有心理准备,当即叩首。
“行了行了,你万死有什么用!”皇上毫不留情的说道。
“是,属下的命不值钱。”侍卫接着领罪,“不能解皇上心头之恨。”
皇上白了他一眼,“行了你下去吧。”
侍卫松了一口气,没有在御书房中多停留片刻,起身就退了下去。
皇上将手中的奏章狠狠扔向一旁,身边的内监一边奉茶一边战战兢兢的劝道,“皇上您息怒,气坏了龙体可就不好了。”
“抄家也查不出端倪,这群废物!”皇上厉声骂道。
“皇上,历来行此不轨之事的人都十分谨慎,不如您就不要费心费力的调查这些,柳家分明就是有罪,您是可是当朝天子,还有想杀的人杀不了的道理不成?”内监开口道。
皇上眉心一紧,这句话多半是真的戳到了他的内心,一直以来他都在忌讳所谓的天下悠悠众口,可说到底自己才是九五至尊,生杀予夺的皇帝。
“有几分道理。”皇上缓缓点了点头,目光之中杀机毕露。
平王府。
郡主正伏在桌案上小憩,江影忽然大步走了进来,一旁的侍女连忙将他拦下,轻声说道,“江公子,您有什么事?”
江影瞥到郡主的身影,自知唐突,连忙缓下脚步说道,“我……老夫人出事了。”
侍女吃了一惊,刚想说什么,背后忽然传来郡主急切的声音,“什么?母亲怎么了?”
江影这才知道自己的脚步声已经将老夫人吵醒了,眉心微紧,开口道,“老夫人的病情忽然加重,只怕是……”
“快去看看。”郡主没有等他小心翼翼的措辞把话说完,急匆匆的披了件外袍就向门外走去。
江影急忙跟上,两人到了老夫人院落中的时候,院中的大夫们已经乱做了一团,一个个都没了主意。
为首的大夫一见郡主就上前说道,“郡主,我等实在是尽力了,夫人她……”
郡主没空听他推脱责任,直直的奔向老夫人的床前,只见母亲面色惨白如纸,嘴紧紧的闭着,什么汤药也喂不进去。
“母亲还能有多久?”郡主轻声问道。
她早就做好了面对这一天的心理准备,真的到了这个时候,心中也就是有些波动罢了。
谁都希望母亲能活得久一点,可生老病死人人都有命数,阎王要她三更死,谁又能从阎王的手中抢出时间来呢。
或许花想容可以,但她不在京中,天王老子也不能让她现在就出现在老夫人的床前。
“只怕……就是今天了。”一旁的大夫战战兢兢的答道。
郡主轻轻点了点头,刚要开口说什么,床榻上的老夫人却忽然缓缓睁开了眼睛。
一屋子的人通通惊得说不出话,人人都觉得自己活在梦中。
重病昏迷多日不醒的老夫人竟然忽然睁眼了,当真是令人震惊。
“母亲,您感觉好些了么?”郡主连忙走上前去,关切的问道。
“风儿……”老夫人勉强的开口,声音沙哑颤抖。
郡主点了点头,“是我,母亲,我一直都在。”
“好啊。”老夫人似是努力的想笑一笑,“郢儿呢?还有……”她的声音越来越低,后半句连凑到她面前的郡主都听不清。
“嫂嫂和哥哥暂且不在京中,不过他们很快就会回来的,您放心。”郡主凭着猜测答道,“他们是去给您请大夫了,不是不管您。”
“我这副老骨头,还请什么大夫。”老夫人的精神又好转了一些,说话的声音清晰了不少,一旁的侍女见状将她扶了起来,让她斜斜的靠在床塌上。
“母亲,您说的这是什么话,请了大夫您的病就能治好了。”郡主安慰道。
“你不用瞒着我,我知道我的日子不多了。”老夫人缓声说道,“能不能……让我见见……”她低下头,声音也跟着沉了下去。
郡主一时没反应过来,眉梢一挑,疑惑的问道,“谁?”
“王爷。”老夫人轻声说道。
郡主微微一震,犹豫了片刻后答道,“您放心吧,他一定会来见您的。”
当晚,侍女看着久久失神的郡主问道,“郡主,您想什么呢?”
郡主这些天虽然忙的不得了,却冷静至极,各种事情都处理得得心应手,侍女还没见过她为了什么事情如此失神。
“这么多年过去了,母亲还是放不下他。”郡主轻声说道。
侍女一时不解其意,没有开口说什么,只是静静地听着。
“动了情的女子大多都是这样的吧,着了魔似的。”郡主苦笑着说道。
当初老夫人与易亲王相爱,诞下一子一女却得不到名分,险些被正妃逐出府门。
这么多年过去了,褚迟郢与易亲王的关系冷淡至极,易亲王爷明令老夫人要活在暗处,不得出府,更不得管京中之事。
简单来说,易亲王同意老夫人住在平王府中,却要求她从京中所有人的视线之中消失,永不出现。
老夫人病了许久,照顾她的也只有郡主与褚迟郢两人,前几日郡主去求父亲帮忙的时候,对老夫人的两句关心和问候已经是易亲王这些年来做过的最“有情”的一件事。
可是到了这个时日无多的时候,老夫人心中念着的,到底还是这个早在许多年前就抛弃了她的夫君。
郡主无法拒绝母亲最后的请求,可是请易亲王来此一趟谈何容易。
陈年旧事,身旁的侍女是知道一些的,但她更知道此时的郡主不过就是说一说,并不打算听自己开口,于是识趣的没有多说半句话,只是在沉默了许久之后轻声劝道,“时候不早了,郡主您歇息吧。”
郡主点了点头,侍女转头熄了烛火。
第二日,易亲王府。
下人们有了先前的经验,对于登门的郡主再也不敢阻拦,直截了当的放了进去,只不过又象征性的通禀了王妃。
易亲王妃闻言便皱了皱眉,没好气的说道,“这个丫头怎么又来了,不知道我们府上不欢迎她么!”
侍女不知该接些什么,垂下了头。
“你去王爷书房那边探探情况,那丫头若是和王爷说了什么不该说的,就回来通禀。”王妃交代道。
她到底还是觉得心有不安,跟郡主有关的太多事情都是她不愿意看到的,绝不能就这么放任郡主和王爷瞒着自己交谈。
“是。”侍女答应了一声后便退了下去。
“父亲。”郡主进门后开口道。
易亲王点了点头,语气中没有不耐,却隐隐低沉,“什么事?”
“女儿没有要事自然不会常登父亲的府门。”郡主低眉顺眼的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