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辰景加封太子的消息很快昭告天下,皇后回宫后见皇上面色满是喜气洋洋,远比那日封后大典的时候欣喜不少,心中醋意翻涌。
“皇上,您走之后,宇儿的孩子降生了,是个小世子。”皇后回宫后勉强押下心中的不满,柔声说道。
皇上点了点头,“好啊,好,当真是双喜临门啊!”
“皇上,淮安王是什么时候回京的?臣妾怎么不知?”皇后靠在皇上怀中问道。
“他昨夜刚刚回来,你自然不知。”皇上完全没有察觉的她语气之中的不满,笑着答道,“这个孩子啊,一回来就跪在了御书房前请罪,还险些以死谢罪。”
皇后一听这样的描述,一时间恨的牙根痒痒,苦肉计这种东西她自己就是个行家,如何还能看不出褚辰景心中打的是什么算盘。
“当初他离京而去的确是太过草率了,所幸皇上您宽宏大度才没有怪罪于他。”皇后勉强维持着微笑说道。
“你有所不知。”皇上缓声说道,“朕已经等他回京多时了,太子之位就是留给他的。”
皇后的笑容顿时彻底收敛,皇上看不到她此时阴沉的神情。
她忽然发现自己错了,皇上没有在封后之后立刻立储,并不是因为心中还存着犹豫,而是他心中早就有了太子的人选,只不过那位殿下对太子之位毫无兴趣,连京城都不想待。
可是如今他反悔了,他去了淮安之后终于发现了京城中的好,终于意识到自己先前远离朝局的决定是多么的幼稚,终于想回京了。
凭什么?皇后娘娘咬紧了牙关,在心中一遍又一遍的反问。
凭什么人人求之不得的太子之位从一开始就是属于他的,凭什么他甚至已经主动放弃,皇上迟迟不立储君也要等他回来,凭什么他可以对人人梦寐以求的东西召之即来挥之即去!
这些年来她为自己的孩子暗中筹谋,费了多少的心思,凭什么这些心血在褚辰景说了一句儿臣知错后就变得一文不值!
“你怎么了?”皇上似是终于意识到了皇后的状态有哪里不对,关切的问道。
“臣妾没事。”皇后娘娘适时的重新扬起笑容,“只是一夜没睡,有些乏了。”
“你辛苦了。”皇上点了点头道,“好好休息吧。”
平王府。
花想容听闻消息的时候整个人都震惊不已,“你说什么?皇上下旨立淮安王为储君?”
将这个消息带回来的褚迟郢缓缓点了点头,“千真万确。”
花想容眉心微紧,这个消息未免太过令人诧异,连曾经身为最了解他的几个人之一的自己都不知道他究竟为什么回京,又想要做些什么。
“此事有些反常。”褚迟郢沉声说道。
花想容轻轻点了点头,“他怎么会忽然回来?是不是淮安出了什么事?”说到这里,她忽然想起了许久未见的花宇祐和前段时间总是出现在她脑海之中的梦魇。
“你先别紧张。”褚迟郢看得出她在担心什么,当即安抚道,“明日我将他请到府中饮宴便是。”
花想容点了点头,深深吸了一口气,勉强稳住心神,似是有些一直放心不下的预感眼看就要成真,令她连呼吸都有些不畅。
褚迟郢走后,添香端详着花想容的神色,有些担忧的劝道,“王妃,您别这样,要不然奴婢再帮您把安神香点上,您先睡个好觉吧。”
“我不想睡。”花想容的声音中透着疲惫。
她只觉得一闭上眼睛就能见到大声哭泣的花宇祐在脑海之中闪灭,她不知道究竟出了什么事,但她觉得只要是关于花宇祐的,很多事她都不敢面对。
可能性太多也太残酷,她甚至不敢随意猜测。
“添香你回来。”花想容抬眼看到添香要退出去,立刻开口将她叫了回来。
添香顿住脚步,“王妃有何吩咐?”
“不准去找郡主。”花想容说道。
添香被王妃看穿了意图,有些无奈的吐了吐舌头,声音中平添了几分委屈,“可是王妃您不好好睡觉,不请郡主来劝劝您,奴婢实在没有好办法了。”
“多小的事都去劳烦郡主,谁教你的。”花想容故作嗔怪的说道,“以后不准了。”
郡主不日就要大婚,自然一门心思都扑在自己的婚事上,原本很多事都是应该由花想容定夺的,但这些日子她被梦魇所扰,静不下心神,郡主便干脆亲力亲为。
花想容为此已经觉得十分愧对郡主,更不想因为自己的事情让郡主再度分神。
“把安神香点上吧。”花想容见添香不答,顿了顿,接着吩咐道。
添香一听自家王妃总算是想乖乖睡觉了,立刻手脚麻利的点上了香薰,“王妃您好好休息,奴婢先退下了。”
说罢,她转身吹熄灯火,退出了房间。
花想容并未立即安眠,而是披上衣服坐了起来,在一片黑暗之中不点灯火,只是静静地坐在床榻上,鼻尖萦绕着安神香的味道,眼角却不自觉的掉下了泪水。
第二日,褚迟郢果然将褚辰景请到了府中。
身为新晋太子,褚辰景这几日可谓是异常的忙碌,且不说礼节上有诸多繁琐,像褚迟郢这般想请他登门的人大有所在,只不过与褚迟郢不同的是,那些人是在努力的向储君示好,而褚迟郢是因为有很多不解之处想同他相叙。
褚辰景推掉了绝大部分邀约,借口都是这几日着实繁忙,唯独对于平王府的邀约欣然接受,一时间又令京中众人惴惴不安。
自从褚迟郢登上御林军统领的位置,手握兵权今非昔比不说,与多年来一直关系僵冷的易亲王亲近了很多,再加上前几日朝堂上文远侯对易亲王的帮助,和今日新太子谁的面子都不给偏偏赏了平王府的光,着实令人遐想联翩。
平王府的实力在不知不觉之中已经发展得超乎所有人的想象,平王殿下再也不是青国最末流的王爷,坊间传闻的废物。
“恭迎太子殿下。”褚迟郢亲自带人到府门前迎接褚辰景。
褚辰景轻轻笑了笑,“殿下这么客气做什么,只是许久不见的老朋友而已。”
“太子殿下今非昔比,不可怠慢。”褚迟郢在官场之中磨炼得圆滑了很多,至少说话比先前好听得多了。
褚辰景与他一边寒暄一边走进了厅堂。
郡主和花想容已经等候多时,两人一见褚辰景便起身行礼。
褚迟郢摆了摆手,屋中的下人们会意,奉了茶后鱼贯而出。
“太子殿下是何时回京的,回来前怎么也不说一声,我们也好有些准备。”郡主主动开口道。
她先前还答应花想容给淮安写一封书信询问褚辰景和花宇祐的现状,没想到信件刚刚寄出,就传来了褚辰景已经进京的消息。
“临时决断。”褚辰景开口答道。
“太子殿下,宇祐可随您一同回来了么?”花想容隐忍了片刻之后还是没能放过这个话题,直截了当的问道。
褚辰景一听到这个名字,目光顿时暗淡了下去,对于回京,他最担心的一件事就是不知该如何面对花想容。
花想容敏锐的察觉到了褚辰景神情的变化,耳边顿时响起了花宇祐尖锐的哭声,她的手不自觉的颤抖,手中的茶杯坠落在地,发出一声沉闷的声响后碎成几片,滚烫的茶水缓缓流淌,“宇祐他……怎么了?”
屋外的下人们一听到声响便想进来,褚迟郢适时扬声喝止,“都出去!”
褚辰景轻轻放下茶杯,沉默了半晌后缓缓开口,“抱歉。”声音沉重。
花想容不像听见抱歉这两个字,她只想知道自己的孩子究竟怎么了。
“他……他在淮安染上了疫病,我带他到药王谷求医,可是连老谷主也无力回天。”褚辰景轻声说道。
“无力回天?”花想容猛的站起身来,险些一脚踩在碎裂在身前的瓷片上,吓得郡主连忙上前将她拉到一旁。
“无力回天是什么意思?他怎么了?他现在在哪里?”花想容自然不会不知道何为无力回天,只是无论如何都不愿相信这就是花宇祐的结局。
“我在进京的路上寻了一个山清水秀的地方。”褚辰景移开目光,不敢直视花想容的双眼,“将他安葬了。”
花想容在不觉中已经满脸都是泪水,“他不会死的,他还那么年轻,他离开京城的时候那么健康,他怎么会忽然死了呢?”她上前一步,直直的盯着褚辰景,声音尖利得像是质问。
什么礼数,什么尊卑,什么新晋太子,在她的眼中这些东西都没有她的孩子重要。
“抱歉。”褚辰景眉心紧锁,似是想要阻止住想要夺眶而出的泪水,将一开始就沉声说出的两个字又重复了一次。
“抱歉有什么用?”花想容声音含混的哭喊道,“我的孩子,你把我的孩子还给我!”
若不是有郡主在一旁拉着她,这个时候她只怕已经扑上前去抓住褚辰景的衣领了。
“嫂嫂,你冷静一点。”郡主轻声劝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