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是一向很聪明么?今日怎么蠢成这个样子,明知道有人想杀你,谁叫你你都敢出府。”褚迟郢板着脸责备道。
花想容沉默不语。
褚迟郢见她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语气略微加重了一些,“今日我若是不来,你连命是怎么没的都不知道!”
花想容依旧不言不语,眉眼低垂,双肩微微抖动,眼泪在褚迟郢看不见的地方悄悄滴落下来。
褚迟郢的心忽然就软了,舍不得再苛责什么,只是轻轻的叹了一口气,抬手拍了拍她的脊背以示安慰。
花想容抬起头,两眼红红的,仿佛一只受了委屈的小鹿。
褚迟郢连带着声音也柔软了下来,“好了,没事了。”
“我真的没想到易亲王府的轿子也会有诈。”花想容的声音有些沙哑,“我是看到上面王府的标记才放下戒心的。”
褚迟郢抬手帮她拭去了眼角的泪滴,有些僵硬的劝道,“先回府吧。”
他知道花想容受了委屈,但他活了半辈子还真从不知道什么叫安慰别人,偶然间碰到一个,除了一句“没事了”便再也说不出其他的好话。
两人回府后,添香与扶风郡主一同迎了上来。
“嫂嫂,你没事吧?”扶风郡主上前一步拉住了花想容的手,上下打量她问道。
一路上花想容的情绪平复了许多,勉力牵了牵唇角说道,“我没事,让你们担心了。”
“嫂嫂说的这是什么话。”郡主故作恼怒,“都是一家人,如此未免太见外了。”
“正是扶风一早派人跟着你,才及时向本王通禀了你被带到何处。”褚迟郢提醒道。
花想容眼前一亮,她正想要问问褚迟郢是如何找到自己的,原来是扶风郡主的聪慧救了自己一命。
“多谢郡主救命之恩。”花想容收敛笑容,正色说道。
郡主轻轻摇了摇头,“本分罢了,嫂嫂没事就好。”
不等花想容再说些什么表示感谢,郡主截口道,“嫂嫂脸色不好,早些回去歇息吧,道谢一类的话留着日后再说也不迟。”
“添香,扶王妃回去,安心休养。”褚迟郢附议道。
花想容自知状态不好,也就没有勉强,俯身告退,和添香一同回了房中。
“王妃,您可吓坏添香了。”添香一进门就给花想容端了一壶热茶,担忧的说道,“您快喝口茶暖暖身子。”
“怪我,心思还是太浅了。”花想容目光怔怔的,轻声说道。
“这怎么能怪您呢?”添香瞪大了双眼以示不服,“分明就是那些人……没一个好人。”她嘟着嘴,声音压得低了些。
“你还知道轻声。”花想容淡淡的瞥了她一眼,“说别人也就算了,这里是平王府,容不得你妄议易亲王。”
“易亲王怎么了?”心直口快的添香依旧不服气,“他是王爷的亲生父亲又能如何?还不是帮着外人一起欺负自己的儿媳妇!”
添香进王府之时年纪不大,加上一副讨人喜欢的长相和任劳任怨的脾性,谁见了都喜爱几分,谁都不怎么难为她。
因此在这府中,论起心直口快,添香绝对是排得上的人物,颇有些童言无忌的意思。
“添香。”花想容的面色微微一沉,语气也加重了些,“你还听我的话么?”
添香见主子似是真的动了怒,立刻安静下来,收敛神情点了点头。
“那便将谨言慎行这四个字牢牢记在心里。”花想容声音清冷,“无论易亲王做了什么事,都是你的主子,妄议他便是以下犯上,罪不可赦,记住了?”
“王妃,您怎么了?”添香诧异的抬眼,难以置信的望向自家主子,小心翼翼的问道。
花想容自嘲的笑了笑,“没怎么,不过是忽然想通了一些事罢了。”
今日之事后,她的想法忽然变了。
原本她想的只有夺回儿子,只要能与儿子好好的生活下去,权势也好财富也罢,都是可有可无的东西。
如今她忽然觉得,那些东西不是可有可无的,在弱肉强食的时代,有权有势真的可以目无王法,为所欲为。
她扪心自问,自己从头到尾都没有做过一件错事,爬到平王妃的位置上从未利用过谁也从未伤害过谁。
可是等待她的却没有一个令人满意的结果,她如此拼命的努力,不仅要不回自己的儿子,甚至还惹来了杀身之祸。
她被有权有势的人玩弄于股掌,无论是飞扬跋扈的陆锦词还是目中无人的易亲王,她在他们眼中从来都不值一提,是个想杀就杀想利用就利用的蝼蚁。
“王妃,您别吓我,我总觉得您和先前不一样了。”添香巴巴地望着花想容,似是想从她的眼睛里窥探出些什么。
花想容双拳缓缓握紧。
自然是不一样了,先前她是随遇而安的蝼蚁,以后她再也不会这么窝囊下去任人拿捏。
终有一天,她会和平王一起,做这片天下的主人。
“你这丫头就知道多想,我让你记的书都记得了么?”花想容的思绪被拉了回来,伸手去弹添香的额角,故作无所谓的说道。
有些藏在心里的话到底是不能说出来的。
“这就去记。”添香一边揉着微痛的额角,一边应道。
打发走了添香,花想容坐在案前继续全神贯注的发呆。
相府。
“你说什么?人被平王带走了?”陆锦词听到下属禀报的时候暴跳如雷,颇有要将这位下属的脖子当场扭下来泄愤的冲动。
“是。”那侍卫自然听得出陆锦词的火气,战战兢兢的答道。
“那两个废物人在哪里?让他们滚过来见我!”陆锦词猛的一拍桌案,厉声问道。
“夫人,那两人被平王带走了。”侍卫如实回答。
“平王将他们带走做什么?好好审问一番而后定我的罪么?”陆锦词目光阴冷,“不过是青国最末流的王爷罢了,还真把自己当回事。”
“母亲息怒。”沉默半晌的花清锦忽然开口劝道,“再怎么说他也是个王爷,他姓褚。”
陆锦词冷哼了一声,“若不是他有个好父亲,谁把他放在眼里?”
平王不得易亲王的宠爱,也不会讨皇上的欢心,这才使得他在朝中的地位很是尴尬,不过说到底他也是易亲王的亲生儿子,众人见了他表面上还是会给几分面子。
花清锦不置可否,只是轻轻的摇了摇头,“如今最重要的是不能让平王抓住我们的把柄,若是他一怒之下到御前告上一状,哪怕他是一介草民我们都要吃不了兜着走。”
“放心。”陆锦词总算说出了一个好消息,“那两个废物差事办不好,但总该知道什么时候该死。”
“还是母亲想得周全。”花清锦由衷称赞,语气中却听不出多少快意。
即将得手的机会再一次消失,如同煮熟了的鸭子一次又一次的从眼前飞走,那滋味真是一点都不好受。
易亲王府。
“夫人怎么又来了?”易亲王一见陆锦词便微微皱了皱眉,“你我的合作还是尽量低调些的好。”
陆锦词冷哼了一声,“怎么,王爷不想看到我?”
易亲王眉心锁得更紧,“听夫人这口气,莫非是来兴师问罪的不成?”
陆锦词扬唇一笑,目光清冷,“王爷看人知心的本事举世无双,看都看出来了,何必明知故问。”
易亲王的声音不怒自威,“夫人生在将军府,嫁与丞相大人为妻,应当明白规矩才是。”
无论两人是什么关系,哪怕是平起平坐的合作,亲王也终究是亲王,比丞相的夫人不知尊贵了多少。
陆锦词身后牵连着整座相府,易亲王也就容她放肆一些,但忍耐是有底线的,陆锦词一副兴师问罪的样子,一进门便阴阳怪气没有一句好话,令他着实不悦。
陆锦词听闻此言更是恼怒,明明是他失手在先,如今却还避重就轻的提点自己要懂规矩,未免太过分了。
“我陆锦词从不知道什么叫做规矩!”陆锦词昂首答道,语气中的轻狂放肆恐怕天下无出其右,“倒是王爷您,我们先前可是谈好了合作,您对您的失败就没有半句解释么?”
易亲王忍无可忍,声音彻底沉了下来,“你我的合作之中可提到过务必一击即中?不过是一次失手,你算个什么东西竟还胆敢到本王府来问罪?”
“王爷真是有趣。”陆锦词轻笑出声,满面不屑,“我请您出手无非是因为您与平王的这层父子关系,花想容对您毫无戒心,可如今一击不中,打草惊蛇,您还指望您日后还有成功的机会不成?”
“我算个什么东西?我身后站着相府连同将军府,您惹恼了我,便别想得到这两座府邸的半点支持!”陆锦词目光高傲,厉声说道。
易亲王被她气得面色泛白,他活了半辈子也没被人如此威胁过,“区区相府将军府,你以为凭这个就可以与本王平起平坐,目无尊卑?”
“难道不是么?”陆锦词冲动起来当真是把敬畏之心这四个字抛到九霄云外,冷声反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