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风寨。
“大当家,属下找到顾维了。”有喽啰进门禀报道。
顾维正是先前被他派去柳家以花想容手书换取千两白银的喽啰,如今已经过了许久,连花想容都离开了山寨,顾维却依旧没有回来复命,大当家有些担心,特地派人前去寻找,如今终于有消息了。
“说。”大当家抬眼看向他,开口吩咐道,喽啰的面色很是不好,令他暗自担忧。
“顾维他……”喽啰迟疑了片刻后吞吞吐吐的说道,“我找到他的时候,他……死了。”
“什么?”大当家猛的一拍桌案,抬高了声音难以置信的问道,“他……他死了?”
“是。”喽啰轻声答道,声音有些颤抖,兄弟的死令他一时也难以接受,“我找到他的时候那个杀手应该刚走不久,我亲眼……亲眼看着他断了气。”说着,泪水不自觉的滑出了眼角。
清风寨有本事将京城附近所有的匪窝都收拾干净,主要的原因其实是寨中的众人武功都很是不错,没有一个酒囊饭袋,大当家武状元出身,腹中多少也有些经纶,比其他地方的狗头军师不知强了多少。
清风寨平日里不怎么做打家劫舍的买卖,说到底他们大多都是没怎么沾过血的寻常人,不是悄然取命的江湖杀手也不是杀人不眨眼的魔头,亲眼看着一个人死在自己面前并不是一件容易接受的事情,何况那个人还是曾经与他朝夕相处的兄弟。
“他人在哪?”大当家沉默半晌后拍了拍他的肩膀,开口沉声问道。
“我把他带回来了。”喽啰哽咽着答道。
大当家点了点头,“去看看他。”说罢举步走进了一旁的房间。
如那喽啰所说,顾维死了不久,喉咙上一刀毙命的伤口鲜血淋漓,一双眼睛瞪得极大,满是难以置信的神情。
“这大概就是死不瞑目了。”大当家喃喃自语道,伸手抚过他的面庞,将他的双眼轻轻合上。
大当家在顾维身旁默默站了半晌后忽然想到了什么,在他的尸身上里里外外摸索起来,一无所获。
这时,先前那喽啰走进屋中,被大当家的举动吓了一跳,连忙问道,“大当家您这是做什么?”
大当家没有立即解释,而是急急问道,“你可拿了他什么东西?”
喽啰一头雾水,摇了摇头道,“我……我没有。”
大当家心底了然,双拳缓缓握紧,缓缓说道,“是我大意了。”语气之中尽是自责与愧疚。
“顾维丢什么东西了?”喽啰不明就里,狐疑的问着,还不忘安慰大当家两句,“大当家,您别这么说,怎么会是您的错呢。”
“花姑娘的手书和一千两银子。”大当家沉声答道。
喽啰一时语塞,完全不知这一千两银子究竟是怎么回事。
“你先下去吧。”大当家沉默了一会儿后开口说道,声音中带着浓重的疲惫,“你放心,我不会让我的兄弟白死,杀他的人必要付出代价。”
“是。”喽啰收回了盯着顾维的目光,眼中泪光闪烁,转身便要离开。
“等等。”大当家忽然开口叫住他,似是做出了什么决定一般,缓缓说道,“备马。”
喽啰一怔,“您要去找谁?”
“不必多问。”大当家一字一顿的说道,“备最快的马,我要进京。”
京城之中。
婆婆带着花宇祐回到京城时已经是几日之后,两人脚程不快,不过好在路上没遇到什么危险,行程倒也算是顺利。
如花想容所说,想打听到平王府的位置的确不难,两人进城后没过多久就到了王府门前。
婆婆柔和的摸了摸花宇祐的头,“好孩子,快进去吧。”
花宇祐抬起头来望着这座极其陌生的府邸,转头又看了看婆婆,“婆婆你不跟我一起进去么?”
婆婆笑容慈祥,摇了摇头说道,“这可不是老婆子我该待的地方,听话,进去吧。”
花宇祐固执的站在原地,丝毫没有独自进府的意思。
婆婆无奈,伸手拉起他,走上前去叩响了王府的大门。
“什么人?”不多时,有下人开门问道。
婆婆一时语塞,她忽然发现自己还真说不清自己的身份,只得期待那人认出花宇祐这个小少爷来。
然而别说是这个下人,就是褚迟郢亲自现在这里也不会认出花宇祐,那人等了等发现面前这婆婆和孩子都不开口,有些不耐烦的催促道,“愣着做什么?你们是什么人?”
婆婆想不通他怎么会不认得小少爷,不过现在的情形显然不会给她想明白的时间,她心思一动,开口说道,“我……我想见扶风郡主,有急事。”
她记得花想容交代时说过,府中有四个人可以相信,王爷郡主和两名丫鬟,她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觉得在王爷的面前实在不自在,便选择了求见郡主。
下人迟疑了片刻,上上下下打量了婆婆一番,这两人虽然来路不明,但看起来着实不像坏人,便点头答应了下来,“二位稍等片刻。”
不多时,下人回到门口,恭恭敬敬的对两人说道,“郡主有请。”
婆婆伸手推了推花宇祐,示意他一个人跟着进去就好了,花宇祐却固执的拉住她的衣袖不愿放手。
两人拉拉扯扯半晌,一旁的下人看得一头雾水,迟疑着说道,“二位……”
婆婆眼见着不能再耽搁,只得服了软,向下人客气的笑了笑,与花宇祐一同走进王府之中。
扶风郡主亲自在院落门前相迎,聪明如她,当即便猜出了下人口中的“孩子”就是花宇祐,至于那位婆婆,想必是个值得花想容托付的人。
虽然江影一直没有用消息传回,但花宇祐来到平王府必定不是坏事。
“二位到屋中坐吧。”郡主摆手免了婆婆的礼节,含笑说道。
“奉最好的茶。”郡主落座后接着吩咐道,“屋中不必留人,到外面伺候吧。”
侍女们垂首领命,奉茶后鱼贯而出。
“你就是宇祐?”郡主上下打量着花宇祐,目光柔和,声音亲切。
花宇祐对郡主的好感顿时增加了不少,点了点头算作回应。
郡主心中有了数,转头看向一旁很是局促的婆婆,客客气气的问道,“婆婆您是……”
婆婆这辈子还是第一次见识到什么是真正的“大户人家”,一时间颇有些坐立难安,忙不迭的答道,“王妃先前在我家中暂住了一段时日,前段时间出了些意外,王妃觉得不安全,便将小少爷托付给我,带进京城。”
婆婆的话十分简略,扶风郡主却也大致明白了其中的意思,知道花想容现在的处境堪忧,眉心微紧。
“婆婆辛苦了,稍后我就命人安排房间,你们先歇下,有什么事都等休息好了再说。”郡主心中再怎么担心也没有表现在面上,口中故作轻松的说道。
“我……我就不多留了。”不必花想容交代,婆婆也看得出这位郡主是个一等一的好人,当即放下心来,站起身来告辞道。
郡主微微一怔,连忙劝道,“婆婆,您对京中不熟,不如还是暂且住在府中。”她顿了顿,接着说道,“再者说,您一路护送小少爷回来,我们还没有好好谢谢您呢。”
婆婆摆了摆手,推辞道,“不必了,这里不是老婆子我该住的地方。”
“婆婆可是觉得我照顾不周?”郡主凝眉问道。
“没有没有。”婆婆连忙否认道,“不瞒郡主,老婆子我是个粗人,不懂规矩也没什么本事,承蒙王妃高看才托付了小少爷,如今小少爷平安回府,我也该走了。”
“我留在您这府里帮不上什么忙,反倒给您府里添乱。”婆婆想了想,又补充道。
郡主一时语塞,见她去意已决也不好多劝什么,只得退了一步正色说道,“我代哥哥嫂嫂谢过您的照顾与庇护,日后您若是有什么需要,随时来府中说上一声,平王府上下定尽力而为。”
她亲自将婆婆送出府,回来时却发现花宇祐依旧坐在屋里,不言不语,面上也没有半点笑意,整个人看起来十分低沉。
“宇祐,怎么了?”郡主走上前去摸了摸他的头。
花宇祐对她颇具好感,没有躲避,瞪着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开口说道,“我想要婆婆留下来。”他的声音中满是哀求。
郡主叹了一口气,耐心的柔声说道,“宇祐,婆婆自己不愿意留下来,必定有自己的原因,我们不该勉强她。”
花宇祐目光中的光黯淡下去,咬着下唇垂头不语。
郡主扬声吩咐道,“来人,收拾出一间房间。”
“姐姐,我可以和你住在一起么?”花宇祐忽然抬起头,奶声奶气的问道。
郡主一怔,扬起唇角苦笑了一声,开口纠正道,“乖,叫姑母。”
花宇祐似是想要反驳,眨了眨眼睛后又转念决定听郡主的话,乖乖的叫了一声,“姑母。”虽然语气中颇有些不情不愿。
郡主无奈的摸了摸他的头,口中柔声哄道,“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