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要进步就要不断地否定自己才行。男人应该对自己狠一点。真的,如果我今后能取得一定的成绩,都是因为我时常非常客观地改正自己身上的错误。
毛华在西安和俊旭公司谈好下一步合作方案后,于次日和甘波一起飞抵合肥。
安徽合肥到凤阳的公路上,毛华和甘波并排坐在长途汽车上。
“毛总,怎么选凤阳调研呢?”甘波不解地问毛华,因为他推荐的地方是安庆和巢湖。
毛华神秘一笑,说:“凤阳的刘老板把家福泉六年陈酿在凤阳做成了当地中档白酒的第一品牌,我想去看看。另外,凤阳有小岗村,那可是中国改革开放的发源地啊,我想去朝圣。我感觉我骨子里还是一个改革派的。”
离开集团总部成都,毛华下市场整体的感觉还是比较轻松的,毕竟工作量没有在集团的时候多。
甘波撇嘴说:“凤阳市场小,也没有安庆和巢湖那么好耍。”
毛华神色一顿说:“你就知道耍。市场大市场小运作的难度各不相同,有的时候研究小市场更有意义。唉,你最近没有在老婆面前出丑吧?”
甘波嘿嘿地笑道:“上次春交会的时候我回家了,有一天我以前的女朋友从深圳给我发了一条短信,问我在什么地方,我当然知道是她发的短信。我老婆也看到了这条短信,问我谁啊,我说我不知道,还煞有介事的回了一条短信:‘你是谁?’终于把老婆对付过去了。”
毛华戏谑地赞叹道:“人才!”
车过淮南,甘波要司机停一下车,他要去方便,上车后手上拿了两瓶水,坐下后甘波小声对毛华说:“实际上我是口渴了,方便是假,买水是真。”
“能干。河南那边的情况怎么样?”
“最大的经销商是郑州金鼎公司,去年做了700万元,今年任务900万元,估计悬!毛总……”甘波言犹未尽,话说到一半又停住了似的,“再过一个半小时估计就能到凤阳了。”
毛华笑眯眯地看着甘波说:“你好像不是要给我说什么时候到凤阳的事吧?”
“唉,是的,”甘波喝了一大口水,想了想说,“有件事我闷在心里很久了,一直在犹豫说还是不说。”
毛华直视甘波说:“说吧!不相信我?”
“怎么会呢?正是因为觉得你这个人不错才告诉你这件事。”“是这样的,9月份杨总去郑州时,郑州金鼎公司想在郑州买断3家酒店一年的促销权,费用25万元。杨总当时当着金鼎公司张老板的面,在集团方案审批单上签完字后,就让我用经销商的传真机把方案发回公司,还对张老板说‘你们去和酒店谈合同吧!’”
毛华思索了片刻,说:“这个方案我记得,我请示老板后老板没有同意。难道市场中心没有答复你们吗?”
甘波不安地挠挠头,说:“答复了,可是杨总要我不要告诉经销商,说他以后来解决费用的问题。”
毛华惊诧地看着甘波问:“怎么能这么办呢?”
“是啊,到现在经销商也以为公司批准了这个方案。有次经销商问我方案公司批了没有,我只能按杨总的要求说批了,估计金鼎公司给酒店的钱也许都付了。毛总,出了事我怎么办啊?”一方面我不敢不执行杨总的命令,可万一他没有办法让经销商核报费用,我不就成了背黑锅的了,经销商肯定首先问罪的是我啊!”甘波的眼神里充满了恐慌。
一丝忧虑从毛华眼中流露出来。他问:“家福泉以前有人这么干过吗?”
甘波喘着粗气地说:“不知道。杨总如果以前要我这样做,我可能还不担心。可现在老板说的很清楚,由你终审费用的审批和核报,我该怎么办啊?如……”甘波越想越害怕,如果到时杨雨发也推说不知道这件事,自己铁定要背黑锅了。
毛华认真地注意着甘波的表情问道:“杨总为什么要这样做呢?”
“不好说。”甘波皱了皱眉,嘟嘴说道,“杨总和张老板以前的关系一直很好,他会不会是为了面子而这么做?”
毛华瞪了甘波一眼,说:“你会吗?”
考虑到严志宇国庆节电话的内容,黎江湾迫不及待地要自己跑省外市场,苏慵的湖南之行,这些零星片断逐渐在毛华在脑海里形成一个初步轮廓:杨雨发肯定不会为了面子这么做,他的面子能值25万元吗?他这样做也与销量无关,记得方案里集团对这笔费用的承担没有让金鼎公司作出回款的承诺,好像只是说是为了以酒店为据点培养核心消费群体。
只有两种可能:要么是杨雨法想从金鼎公司拿好处,甚至可能已经拿了;要么就是杨雨发给他自己定了一个时间表,如果在半年的时间里他能把我弄走或重新拥有签字权,他应该会有办法直接或间接地处理好这笔费用;如果半年之内他杨雨发走人,就把问题抛给集团来处理,因为当时的方案里面写得很清楚——金鼎公司核报费用的方式是每半年核报一半,而这一点给自己的印象特别深刻。
“这一招很阴啊!”毛华自言自语道,“除非当事人主动说起此事,集团总部要在短期内发现郑州几个酒店的行为是很难的。”
甘波用肩膀捅了捅毛华问:“毛总,我该怎么办呢?”
毛华望着车窗外,说:“想想吧!”看来,不管怎么说,杨雨发想捞钱和为自己设计时间表的苗头已经很明显。
下午5点左右,毛华和甘波到凤阳后直接去了刘老板的铺面。刘老板外出送货去了,他的太太在铺面里看店,铺面不大,就在县城的副食批发市场里面。
刘老板自己开着一辆五菱微型车回到铺面,他长着一副诚实憨厚的脸,听说做酒以前他是一个中学老师。
刘老板简单地和毛华寒暄后说:“毛总,我这个铺子的条件的确太寒酸了,连个请您坐的像样的地方都没有。这样,我先带您去县委招待所住下再说。”然后帮毛华提着旅行包就走。
在与刘老板的谈话过程中毛华注意到一个细节:刘老板的电话特别多,基本都是酒店促销员的,反映酒店的情况和问题,偶尔也有几个老板要货的电话。
凤阳是安徽蚌埠市下面的一个县,县城很小,甚至比广东的一个镇都要小许多,县城里能够销售家福泉六年陈酿这个价位的酒店不会超过20个。
第二天上午,毛华用了不到两个小时的时间就把凤阳的相对像样的酒店跑完了。
两天下来,毛华基本得出了这样的结论:凤阳市场做得好几乎完全取决于刘老板个人的能力。他姐夫是县政府办公厅的主任,为家福泉酒进入酒店提供了一定的便利;他和酒店的关系都很好,证明他经常到酒店搞客情;他处理促销员的问题事无巨细,真诚对待促销员;进酒店的价格较高,便于给促销员、吧台和老板好处;夏天卖不出去酒时也搞客情和服务,不给竞争对手策反的机会,旺季来了以后酒店老板就会支持他的工作。
毛华体会到,要做好一个县级市场,你说难也难,你说不难也不难,只要你当老板的随时往一线跑,随时处理好促销员和酒店老板的问题,也就做起来了,一个县城喝中高档酒的人就那么多,只要酒店老板愿意推你的酒,慢慢地就会培养一批核心的消费群体,在他人的带动下,一个县城也就做起来了。像凤阳这样的县城每天在酒店能卖五六十瓶酒已经很不错了!
午后,天下着小雨,刘老板开车带毛华和甘波去小岗村。一路上都是泥泞的机耕路,直到要进小岗村了才有一段并不宽阔的水泥路。
进入小岗村,水泥路面上有两三个小孩在玩耍,小卖铺里的东西几乎都是清一色的低档货。除了两旁的砖瓦房略显整齐,毛华没有感觉出任何富裕的味道,这和他来之前的预想相差甚远。
甘波在一旁说:“小岗村怎么看起来很一般啊,不比我们四川的村子好啊!”
毛华拍拍甘波的肩膀,说:“对啊,知道什么叫眼见为实了吧?看来改革者并不一定是受益者啊!”
村子太小,不用五分钟就走通了,没看见什么青壮年,只有一些老年人在房间里打牌。
离开小岗村的时候,毛华特意让车停在田边,他跑到田的中央用手刨出一捧土,放在一张便签纸上,然后包起来放入西服的内兜里面。他要带一份改革的土回去,究竟是为了改革家福泉还是为了改革自己,他自己都没有想清楚。
甘波看见了毛华包土的动作,就问:“毛总,你在干什么?”
“包点改革的土回去。”话出口时毛华突然觉得这句话有点神圣。
甘波追问:“为集团还是为自己?”
毛华轻叹了一口气说:“不知道。集团的确还有许多东西需要改革,不过我想应该主要还是为了我才包这土。我总认为,人要进步就要不断地否定自己才行。男人应该对自己狠一点。真的,如果我今后能取得一定的成绩,都是因为我时常非常客观地改正自己身上的错误。”
甘波笑着说:“你改革自己我不反对,但是如果你改革集团,不要到时候改革的是你受伤的也是你哦!”
毛华淡淡一笑道:“无所谓,能受什么伤?难道对自己找份工作的信心都没有?”
甘波自嘲地说:“倒也是。看来我是瞎担心。不过说归说,如果今后毛总你另寻高就了,一定要带着我走哈,和你在一起能学到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