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影错落的林间,陈孟带着那年轻女子策马而行,直至一颗大树后面方停步。
陈孟看着怀中那美貌女子,皱眉道:“下去。”
那女子面色微红,小声道:“太高了,我……我害怕。”
说着身子往后靠了靠,向着陈孟怀里挤去,一边道:“不如公子把奴家抱下去吧。”
陈孟感受着怀中女子柔软的身躯,低头在她后颈用力嗅了一口那曼妙的体香,看着她逐渐变红的耳朵笑道:“你可以继续窝在我怀里,只要你不怕我把你的秘密公之于众。”
怀中佳人的身子突然一僵,便听她无奈道:“公子生就一副正人君子样,怎么偏偏喜欢这种小人行径?”
说着便自他怀里起开翻身下马,抚着小白的脖子爱不释手道:“这么好的马跟着公子可真是受委屈了,不如公子将它交给我喂养,如何?”
陈孟紧随着她下马,看着她的模样道:“别打它的主意,我有事情要你帮忙。”
女子抬起头无奈道:“公子,我的好公子啊,你能不能别这么折腾奴家了,上一次在滦州城就让奴家帮你一次,结果差点被玉家那个哭丧脸给伤了,这一次你又有什么事啊?”
陈孟道:“这次的事情没那么危险,只需要你在适当的时候出现一小会就行。”
女子撇嘴道:“上次也说是一小会,结果我窝在你的床底下等了两三个时辰,刚起来还没活动筋骨就开始打架,这一次不会也这样吧?”
陈孟安慰道:“放心,经过上一次的事和这段时间你的表现,让我知道了你实难堪重任,所以这一次只要用到你的易容功夫一小会就行,时间长了我也怕露出破绽。”
被人质疑自己的实力,女子反驳道:“公子似乎对我有什么误会?”
陈孟无奈道:“不是我对你有误会,是你自己对自己有什么误会。你这几天都这幅装扮来这村里卖果子,乍看是没什么问题,可你难道没想过,你一个弱女子生的这么漂亮,会有人起歹心吗?还是你觉得这村子里有这么多正道大侠在,没人会乱来?”
女子嘟着嘴语带撒娇道:“人家哪有天天来这里啊,只来了两次还都遇见了你。”
陈孟挑眉道:“哦?这么说你是知道我何时会来到这里了?难道你也住在镇上的客栈里?”
女子顿时面露得意道:“嘿嘿,猜不到了吧?我就在客栈里,还偏偏不告诉你是谁,让你去猜。”
陈孟看着她得意的模样,像只偷到了主人家鱼缸里金鱼的猫儿,想了想道:“不如我俩来打个赌。”
一提到赌,女子也来了兴趣:“好啊,你说赌什么,怎么赌?”
“就赌我在十二个时辰内能不能找到你,若我赢了,你便帮我做那件事,若我输了,我不光一辈子不会把你的秘密说出去,还把我的扇子送给你。”陈孟笑道。
女子大喜过望:“好好好,我跟你赌了,但是我有个条件。”
陈孟道:“但说无妨。”
女子窃笑道:“你说你输了就把扇子送我,但不能只送一把,我要三把。”
说话间,她仿佛看到陈孟的扇子在向自己招手。虽然当初就是因为想偷他的扇子才栽在他的手上,但好在转了这么一大圈,还被他使唤了一次,那扇子终于还是回到了自己的手上。这样想着,她不由痴笑起来。
陈孟看着她本是极美的面庞上却露出那种憨态,忍不住嫌弃道:“既然说定了就快些开始吧,现在是巳时,明日巳时之前我若还没能在客栈里找出你来,就算我输了。”
说话间,人已跃上马背,口中呼了声“驾”,便被小白带着窜了出去,留下女子在原地直跳脚,气怒道:“你倒是把我带回去啊,你个没良心的!”
陈孟听着身后女子气恼的声音忍不住笑了笑,但座下白马却不停步,直向村里走去。不多时,陈孟已回到了那女子先前的位置,看着地上装着果子的大筐,陈孟摇头笑道:“这么多果子,浪费了可不好。”
一伸手捞起那大筐,便向着村头那棵老树走去。此时那老树下已有几人在等候了,看着陈孟又带着一大筐果子回来,几个剑庄弟子哄笑道:“陈兄好雅兴,什么时候都不忘了吃。”
陈孟白了一眼带头的林大友道:“我本来不光有雅兴找果子吃,一会还有雅兴请大家喝酒,可我怎么看着大家好像都不喜欢这果子……”
林大友笑着凑上前来,从筐里抓了一把果子边吃边道:“陈兄别理他们,师弟们年纪小不懂事,哈哈,哈哈哈……”
陈孟看着眼前这成熟稳重的人那略显尴尬的笑意,直在心里感叹好一个老实人,面上却笑道:“都是自己人,何必介怀?既然大家喜欢就都来拿点,一会回去权当下酒菜了。”
几个人嬉笑着又上来分果子,场面倒像当日第一次到达荒村时的样子,只是却不见李慕萍几人,陈孟四处看了看,还没待说话,就听邓通道:“陈兄不必心急,师叔和师姐以及丐帮几位英雄都去长威镖局那了,现在村子里的各大门派都在那。”
陈孟作恍然大悟状:“难怪我刚一路行来都没见几个人,原来都跑那边去了。长威镖局的人在哪?”
邓通疑惑道:“陈兄问这干嘛?”
陈孟道:“燕子楼此番来势汹汹,如今这么多江湖豪杰齐聚,肯定是在商量对付燕子楼的方法,难道邓兄不想去看看吗?”
说着展扇叹气:“听说当年陈大侠也是在武林豪杰齐聚商量如何对付魔门的时候直接出手,连败场间十大高手,才取得了话语权,最后带领众人大破魔门。唉,这等气度,想想都让人叹服——”
看着眼前众人对那武林传说心向往之,陈孟又道:“如今虽然我功夫低微,但所谓群策群力,说不定我去了也能帮上些忙,以后也能成为名满天下的大侠呢!”
这一番说辞正中邓通这种初入江湖的年轻人的心思,便听邓通道:“陈兄说得在理,我辈侠士便该有陈大侠一样的英豪气魄,我这就带你去找他们!”
林大友一开始也被这番说辞扰乱了思绪,却不经意间看到陈孟脸上带着古怪的笑意,正看着满怀期望的邓通,便知道这是陈孟在打趣邓通了。他本想开口拦阻,却看到陈孟对着他摇了摇头,想着有师叔在场也闹不出什么乱子,门口守门的也未必放行,便也由他去了。
邓通带着陈孟走到村里最大的那间屋子前,粗看形制该是个祠堂,便听他停步道:“他们就在里面了,我去叩门。”
陈孟拉住他的胳膊,摇了摇头道:“凭你二师兄的身份都不能进去,你觉得你能参与这种身份的对话吗?更何况还有他们……”
陈孟看了看屋子旁边倚墙而立的两个汉子,邓通似懂非懂地摇了摇头,却见陈孟上前两步扯着嗓子喊道:“李二爷?李二爷在里面吗?不说话我可进去了?”
里面围成一圈的众人一怔,正在说话的那个人皱了皱眉道:“这人是谁?大呼小叫成何体统?”
那华山的清平道长捋着胡须道:“听他所言,应是来寻李二爷的……啊,这声音,我想起来了,莫非……是那个陈姓书生?”
丐帮几人倒是欣喜,吴义更是笑道:“陈兄弟这是等我们喝酒等急了吗?”
李霁雪只觉得面色燥热,尴尬道:“不是莫非,就是那个书生,只是此番举动有些欠妥。”面上因陈孟的出格举动而尴尬,心里却暗暗腹诽这臭书生刚从那女子那回来就惹事,真是个不安分的主。
李慕萍也觉得有些不妥,便道:“我去看看,诸位继续。”
未及起身,便听身后有人开门,众人齐齐看去,一个白衣书生缓步行来,执扇笑道:“李二爷果真在这里,邓兄弟没骗我。”
身后跟着的邓通一脸尴尬地看着李慕萍道:“师叔对不起,我没拦住……”
李慕萍皱眉道:“怎么回事?”
邓通不及开口,陈孟便道:“李二爷莫怪,是我在村头久等不见众人,便与邓兄弟打赌你还在不在这里面,所以才擅自闯入。”
那领头一个方脸男子道:“哦?为了打赌就敢强闯我长威镖局的驻地?无怪乎有人曾言书生最会信口开河。”
声音里隐含怒气,陈孟却似没听见般道:“总镖头莫怪,先前那两人执意拦阻,我怕这是邓兄弟故布疑阵想骗我酒钱,所以并未伤人,只是点了他们穴道而已。”
总镖头笑道:“好个不怪!你能知道我的身份,应该也不是一般人吧?说明你的来意和身份,或许我可以不追究你的无礼。”
这话的含义已足够明了,若陈孟没有足以支撑他先前行为的底气,那他就要做好直面自己怒火的准备。
李霁雪听到这话有些担忧地看了陈孟一眼,伸手抓着李慕萍的衣角面露哀求之色;李慕萍也皱眉看着这一幕,他不明白陈孟为何会这般行事,如此行径和平日那个巧思机心的书生相差甚远,便是他前日在雨天时因为被搅扰了睡眠的盛怒中,也不曾失去这份缜密的心思。
屋内鸦雀无声,众人都在等陈孟如何回应,便是李慕萍也没有开口劝阻。
却听陈孟笑着回道:“在下陈孟,一介书生,自然比不上传自雪山一脉的冷剑越千峰大侠,但我这边有一个小道消息,我相信越大侠应该会感兴趣。”
越千峰挑眉道:“哦?那你不妨说说,是什么小道消息?”
陈孟却看着他问道:“越大侠确定要我当着众人的面说出这个消息?只怕到时追悔莫及。”
越千峰看着他的神色不似作伪,却实在不知他到底有何底气,认为自己一定会对他的消息感兴趣。他细细打量着这个手执折扇面带微笑的白衣书生,似乎想从他脸上瞧出些什么端倪。
但片刻后,越千峰却仍没有头绪,心中认定他在故弄玄虚,便道:“有什么消息就说……”
话未说完,却看到他手中折扇上所绘美人图景,一段久远的记忆顿时涌上心头,生生止住了话头改口道:“有什么消息,还请少侠随我入内细说。”
说着向众人说了声抱歉,急急忙忙将陈孟领着入了这破旧祠堂的后屋。场间众人对于越千峰前后的态度转变虽满腹疑惑,却仍按耐下好奇心,继续讨论起如何应对燕子楼来。
后屋内,越千峰看着面前的陈孟,上下打量了一番,又盯着他手中的扇子上所绘的美人梳头图看了一会,有些不确定道:“翠翘云鬓动,敛态弹金凤,这……真是美人扇?”
陈孟拿着展开的扇子在他面前晃了一圈,越千峰的眼睛紧盯着那扇上美人,头也跟着不自觉地转着。
“好了,看清楚了吧?”陈孟一把收回扇子,又兀自在胸前展扇轻摇道,“是不是美人扇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有个小道消息,你想不想听?”
越千峰还未说话,就见陈孟凑到近前轻声道:“云散还城邑,清晨复来还。”
这两句诗本是说景,但在此时的越千峰听来,无异于千钧重锤,令他不由面露震惊之色。
他定了定神,问道:“这件事,除了你还有谁知道?”
陈孟耸了耸肩:“还有你咯。”
越千峰想了想正色道:“这件事一定不能让其他人知道,记住,是任何人。”
陈孟挑眉促狭笑道:“哦?杨云也不行?”
越千峰一怔,道:“也不是不行……”
陈孟抬手拍着他的肩膀打断道:“算了吧,我看这事最应该瞒的就是他,那小子要是知道他师父背着他干了这事,指不定能做出什么事来。”
越千峰似乎想起什么,问道:“那杨云那边那个……”
陈孟拍拍胸脯:“放心吧,交给我,有我你还不放心吗?不过我这次来是有事找你。”
越千峰一想到他的身份,似乎觉得可行,便放下心来。二人商定片刻,不知密谋了些什么,便又一齐从后屋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