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平看着桌上那锭闪着光的银子忙不迭地点头,心里早就乐开了花:那一锭银子少说五两,顶的上自己辛辛苦苦做半年的工钱了,要是天天都有这样的好事,那自己也不用这么辛苦地跑堂了。
一会功夫,小二把吃食上来,陈孟抓起一个包子张口欲咬,突然想起什么,对杨云道:“怎么没见到白姑娘和柳姑娘?她们俩干嘛去了?”
杨云有些鄙夷地看了他一眼道:“你满脑子就只有女人?”
陈孟看着他的眼神刚想反驳,突然意识到了什么,转身一看,李霁雪不知何时已经来到了他身后,便笑着道:“雪儿姑娘也饿了吧?正好,一起来吃点东西吧。”
李霁雪本来就因为林大友的死而心中难过,刚安抚好李慕萍的情绪下了楼来,却听见杨云对陈孟说了这一句没头没脑的话,顿时脸色更难看了,冷哼一声道:“去找你的白姑娘和柳姑娘吧,我不饿!”
说着就在旁边寻了张空桌坐下,兀自发起呆来。陈孟暗道不妙,瞪了杨云一眼就端起那一笼屉包子走了过去道:“雪儿姑娘虽然心情不好,可还是要吃东西的,不然饿坏了身子可怎么办?”
李霁雪别过头去:“饿坏就饿坏,反正也没人关心我。”
陈孟摇了摇头,正色道:“关心你的人有很多,你的家人,你的师兄弟,你的朋友……”
李霁雪越听越气:“说了这么多,就是没有你自己是吧?不关心我就别在本姑娘眼前晃了,省得我看得心烦!”
说着又别过头去不再看他,陈孟摇头失笑:“我当然也很关心你,但我不知道我们的关系现在该怎么算,是朋友,还是……”
李霁雪听出他话中之意,一时脸红,有些无措道:“当然是……朋友了……”
陈孟笑道:“好好好,就是朋友,那朋友关心你要你吃点东西,你要不要吃?”
说着把笼屉推到她面前,李霁雪本来还想拒绝,可从睁开眼到现在一直都很紧张的情绪一时得到放松,饥饿与疲乏便涌了上来,肚子也不争气地叫了一声。
看着李霁雪犹疑不决的模样,陈孟又笑着柔声道:“快吃吧,吃完了我们就去把凶手抓出来。”
“你们有凶手的消息了?”李霁雪紧张道。
“算是有了,只是还没确定。”陈孟点了点头,“你先吃东西,不要急。”
“可……”
李霁雪还想说些什么,陈孟沉声道:“不论凶手是谁,我都要让他付出代价,不为别的,就因为他让你这么伤心。”
李霁雪犹豫片刻,点了点头,拿过筷子和碗开始吃起包子来。陈孟坐在旁边看着她小口吃着包子的模样,脑中却在想着这桩命案的蹊跷之处。
首先是迷药。林大友喝的茶水中的迷药药效如何,是什么时候下的,这是问题的关键所在。按照目前的线索,只能大致确定客栈掌柜和除了孙平之外的小二在子时之后没有上楼,而孙平的动向存疑。假如真是孙平下的迷药,他不可能在子时之后上楼,因为那会林大友已经睡下,昨夜他与杨云在楼上夜谈之后,整个客栈已经只有一楼大堂的灯火了。既然如此,选择下迷药的时间就只能在子时之前,也就是众人戌时吃过晚饭后到子时之前这段时间。
这样又有了第二个疑点,戌时到子时之间这几个时辰,客栈的掌柜和小二本该都是清醒着的,如果客栈里真的多了一个本该去喝喜酒的孙平,他们不可能不知道。如果他们隐瞒下这件事,那岂不是说明他们也是燕子楼的人?
除去这些之外,林大友的死法也很值得推敲。胸口处两寸三分的创口,一刀直入心脏,这样干净利落的手法,确实只有燕子楼中的杀手能做到,而且还要是一个杀人无数的人,才能在一片漆黑的环境中准确地找到心口位置,并一刀致死。
林大友的尸体倒在屋内的地板上,而非床上,这是第四个疑点。他死时穿戴整齐,明显不是上床睡觉后被人杀死的,而是喝了茶水昏迷后直接倒在地上,然后被凶手杀死。但让人奇怪的是,死于这种手法的林大友,屋内的血迹却没有多少,很明显是被人打理过了。如果是凶手做的,他又为何要这么做呢?难不成是因为他有洁癖,杀完人见不得血流满地的场面?
陈孟摇了摇头,暗道还得要找些线索才行。李霁雪这时已吃完了包子,他笑着递过去一块帕子,女孩脸红地接过擦了擦嘴角的油渍道:“现在可以说说谁是凶手了吧?”
陈孟摇了摇头:“我暂时还不知道。”
“你骗我……”
李霁雪一脸委屈,陈孟忙道:“暂时,暂时,我说的是暂时还不知道,我们还要等赵总捕的消息才能下判断。”
李霁雪神色这才好些,点了点头道:“我们也去那边吧,问问杨云的看法。”
陈孟无奈道:“问他干嘛,我脑子比他好使多了,我都想不清楚的事他那里会清楚。”
李霁雪白了他一眼没有说话,径直走了过去,陈孟无奈只得跟上。
杨云看着陈孟一脸无奈地走过来,笑道:“怎么?脑子这么好使的人,也要来问问我的意见了?”
陈孟摆了摆手:“我可没想问你的意见,雪儿姑娘非要听听,我只能跟着听了。”
李霁雪又白了他一眼,才对杨云道:“都说你见多识广,心思聪慧,对这一次的事有什么看法吗?”
杨云摇了摇头:“看法不敢当,只是想起了几个小小的细节,应该对破案有帮助。”
“什么细节?”李霁雪一脸紧张问道。
“这……”杨云沉吟道,“不如等赵总捕来了一起说吧。”
“卖什么关子,有话就赶紧说啊!”陈孟一脸不耐道,“不如这样,我把我考虑到的疑点说给你听听,你把你的那些发现也说给我听听,说不定一来一回就破案了。”
说着也不管杨云的反应,就把先前考虑到的那几点说与杨云听,杨云皱着眉听完,对他道:“其实我们都忘了一件事。”
“什么事?”陈孟一脸疑惑。
杨云沉声道:“虽然掌柜和小二都中了迷药,但为什么就能断定,子时之后没人再上过客栈二楼呢?换言之,为什么大家都默认了这些人都是在子时之前中了迷药晕厥过去?”
李霁雪在一边道:“因为掌柜的说,他最后的记忆是回房喝了口茶水,就晕了过去。按照他平时的习惯,都是在每日子时之前就要回到房里的,也会在那时候吩咐伙计关了店门,喝口茶水歇一歇。”
陈孟想了想道:“昨夜我们在屋顶喝酒,确实是过了子时,因为更夫打更时你我都有听见。”
李霁雪点了点头道:“掌柜的也说,他回房之前没听到更夫打更。”
杨云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没再说话,几个人就坐在那安安静静等着赵英的消息。过了一个多时辰,赵英终于急急忙忙地回来了。
陈孟一看赵英满头大汗的样子,忙倒了杯茶递了过去:“赵总捕辛苦了,情况如何?”
赵英结果茶水一口喝下,点了点头道:“官府那边给派了五六个捕快去问情况了,我先回来告诉你们一声,免得你们担心。”
“你是说……刚刚开始调查?”陈孟有些难以置信道。
赵英点了点头:“这已经够快了,我过去的时候那死胖子还没起床呢,要不是我靠着总捕的令牌直接要来了捕快名单调了人来,只怕还要更慢。”
“这……”陈孟与杨云对视一眼,苦笑道,“想不到这本该是最紧张的边关重镇,官府之人竟然也如此慵懒怠工。”
赵英摇了摇头苦笑道:“陈少侠误会了,他们虽然是官府的公职在身,但这边城的安定全系于北大营的数万精兵,与他们并无干系。所以他们平日的点卯便被推迟到了辰时,这也是本地百姓都知道的事。”
“这样也行?”陈孟一脸疑惑道,“你们燕国的朝堂真是让人看不懂,这要在秦国,估计从上到下的官员都要被问责一遍,还得杀几个人做做样子。”
赵英无奈笑道:“说到底,边关之地,上面更注重的还是军力是否强盛,至于吏治民生,只要别闹出大乱子,他们也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陈孟点了点头,问道:“那得要多久才能有消息回报?”
赵英道:“这会已经快辰时了,我挨家挨户找到他们的时候已经叫他们加快速度了,估摸着巳时之前,怎么也都能有回信了。”
陈孟点了点头,对那边坐立不安的孙平笑道:“你别紧张,只要你不是凶手,咱们这位赵总捕肯定不会冤枉你的。”
孙平点了点头,突然对赵英道:“这位大人可是我燕国北八城的总捕,赵英赵大人?”
赵英一愣,点了点头,那边的孙平突然起身,对着赵英跪下道:“草民斗胆,有事请赵大人帮忙!”
赵英赶忙起身扶起他道:“你这是做什么?有什么事就直说就好,我们做捕快的,本身就是帮你们这些百姓做事的。”
说着他手上加了些力气,把那使劲跪在地上的孙平扶了起来,孙平这才道:“小人想请赵大人帮忙,找一个人。”
赵英皱眉问道:“什么人?”
孙平道:“是小人的表哥,名叫李常,他三个月前失踪,至今没有音讯,只留了表嫂那边孤儿寡母艰难度日。”
“看你这么急,你和你表哥感情应该挺不错吧?”陈孟问道。
孙平点了点头:“我和表哥自小一起长大,经历过燕国和胡人的战乱,一起吃过苦也受过累,这两年日子刚好起来,他人就失踪了……”
说到这,他叹了口气,眉头紧锁满面哀戚的模样,让赵英为之动容。
赵英道:“你别急,先和我们说说到底怎么回事。”
孙平点了点头:“表哥家里是开豆腐铺的,往往每日天不亮就要起来忙活,一直到太阳落山才能落闲。认识他的人都知道他是个老实本分的人,不沾赌,也不嗜酒……”
“那你表哥是怎么失踪的呢?难不成他脑子一热离家出走了?”
陈孟好奇问道,结果话一出口,被李霁雪狠狠地白了一眼,他只好赔笑道:“我就随口一说……”
孙平却点了点头:“就和离家出走差不多。”
陈孟和李霁雪被惊得目瞪口呆,孙平继续道:“那一天,他回到家和表嫂说,有个多年不见的老朋友来了,要和他去酒馆喝点酒,表嫂也没有多想就让他去了,谁知……”
说到这,他又无奈叹了口气。
“就这么一去不回了?”陈孟问道,“那你表哥可曾说过,他那个老朋友叫什么名字?从哪来?”
孙平摇了摇头:“表哥只说是几年前偶然结识的一个朋友,除此之外就什么都没说了。”
赵英思索片刻,对孙平道:“你可知你表哥几年前和谁有过往来?”
孙平再次摇头:“表哥和我从小就在这滦州城附近的小村子里长大,除了七八年前那会他出了一次远门,去吊唁一个远房亲戚之外,我俩认识的人都是一样的。那些人我也问过他们,可他们都说没见过表哥。”
“出远门?”赵英皱起眉头,与陈孟杨云对视一眼,三人尽皆会意。
“那你知道你表哥去了哪吗?”陈孟好奇道,“那远房亲戚又叫什么?”
孙平点头道:“这个倒是知道,表哥当时去了一趟蜀中,过了有将近一年才回来,背上还多了一大条疤痕,他说是被山里的老虎抓的。”
说着叹了口气:“蜀中那地方还真是险啊!”
“蜀中吗?”陈孟点了点头,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