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出了内城，在中街上行了一程，然后向西转进一条巷子，颠簸了好一阵儿最后停在一家客店前。
小小的一家客店，也没什么名字，只在门前挂了一个“酒”字的招牌。秃鹫把我接下马车，告诫我一会儿进到店里不要说话！
也许是过了饭点的缘故，客店很是冷清，空荡的大堂里一个伙计趴在柜台上打着盹。
“二子。”秃鹫敲了一下桌子，“二子！”
“啊！没睡觉，没睡觉！”伙计猛然抬头，见是客人，急忙从柜台里出来，满脸堆笑，“客官，您是打尖还是住……”
“怎么，不认识我了！”
“哟，三爷？你这身打扮……不太好认！”
“你们掌柜的呢？”
“哦……哦，掌柜的！掌柜的！”二子冲着里间喊了两声，不见动静，“估计睡着了。您先等着，我给您叫去！”
“回来！”
“什么事？三爷。”
“把马车牵到后院卸了。”秃鹫拿出一银，扔过去，“再买些好料喂上！”
“好嘞！”二子接钱，出门。
少顷，一个掌柜模样的人从里间挑帘出来，望见秃鹫，先是一愣，“你……”
“李掌柜。”秃鹫拱手，“别来无恙啊！”
掌柜急忙还礼，“哎呀，丁兄！你可许久没来我这儿坐了！”
“所以，我这不是来了吗！”
“来来来，我们进屋说！”
秃鹫摆了摆手，“不了，我待不了多久。”
李掌柜重新打量了一番秃鹫的装扮，“是不是出事了？”
“叶口那边出了点小事，要我过去一趟。”秃鹫把我推到身前，“这孩子你帮我照看几天。”
“行！”李掌柜什么都没问，直接应下。
“还有……”秃鹫让李掌柜附耳过来，对着他耳语了一阵。
“丁兄放心，都包在我身上！”
“那就先谢过了！”秃鹫拿出几金交给掌柜，带着我去往后院。
后院也不大，几间简陋的客房，一个马棚，正中盖着一栋二层小楼。秃鹫走过去，推开一扇不起眼的门，领着我上楼。相比起外面的寒酸，楼上则完全是另一副模样，字画、书案、书橱、桌椅、绣床、妆台……样样精致无比，连摆放的位置都是精心地设计过的。
秃鹫将包袱放到桌上，打开窗子，“还不错吧！”
“嗯。”
“屋里东西你随便用就是，无聊的话可以翻翻书橱里的书，有喜欢的就拿着。”
“你是真的要回叶口吗？”
秃鹫凝视了我一会儿，没有理会，“我最迟后天回来。有什么事情吩咐二子去办，不要乱跑！”
“哦！”
“还有……”
秃事无巨细地交代了一堆，生怕漏掉什么，招致事端。我不是那么没有心数的孩子，在他走后一直规矩地待在房间，没有乱跑，更没有惹出什么乱子。每天除了读书和苦思冥想，再无其他。然而秃鹫没有在第三天如约归来，第四天没有，第五天也没有……直到第七天的清晨！
二子将早饭送上来，照顾着我起床，洗漱，试探地和我聊起了秃鹫，问他什么时候回来。我留了个心眼，没有将实情告诉他，转而问他是不是听说了秃鹫的消息。二子摇了摇头，等着我吃完，收拾利落，下楼。
我和往常一样坐到书案前，捧着书本却怎么也读不进去，正心神不宁时院里传来一阵吵嚷声。我走到窗户旁，稍稍打开一条缝隙。院子里，二子追着拦下一位外人。虽然看不清那外人的脸，但只听语气也能知道来者不善。
“哎，哎，哎，这位爷您别乱闯啊，打扰了其他客人！”
“有个屁的客人，你少给我打马虎眼！”
“我……我没有啊！”
“我问你，这几天是不是有个孩子住进来了？”
“没，没……”二子哆哆嗦嗦的，话都说不利索。
那人打了两声响指，从外面叫进来三个兄弟，“我再问你一遍，有还是没有！”
“……有！”
“住楼上？”
“是！”
“算你识相！”那人给了个手势。
一个手脚麻利的小个子几步窜到门前，“大哥，门上有锁！”
那人继续问二子，“钥匙呢？”
“在，在掌柜那儿！”
那人做了个手势，让身边的两人押着二子去找李掌柜，然后吩咐着，“老四，找找院里有没有斧子、锤子。”
不一会儿，出去的两个人将二子扯回院里，“大哥，掌柜不在！”
“大哥，这儿有把斧子！”
“砸开！。”
床底是封死的！书橱太小！没有其他出口！我在屋子里来来回回找了几圈，猛地想起了一句话——热锅上的蚂蚁。想到这里我立时冷静了下来，立时意识到这地方根本就藏不了人！
砰！砰！喀嚓一声，门锁落地。我坐下来，平静地看着楼梯口，想着他们上来之后是会直接杀了我呢，还是……
“大哥，是帐房！这小子耍我们！”
“卧槽！”那人一脚将二子踹倒在地，“你他……”
咒骂的话还没出口，一群衙差手持兵刃闯了进来，将院里的四人团团围住。四个人面面相觑，愣在原地。
二子一个翻身，手脚并用地爬到一个官差身前，“哎呀，李班头，李班头你可来了！”
李班头摆了摆手，让二子闭嘴，“你们几个干嘛来了？”
那人为首的脸色立马变了，凑过去，陪着笑脸，“李班头，我们……”
“你小子还认识我呀！不知道这是谁的地方！”李班头照着那人的面门就是一巴掌，然后问二子，“就他们四个？”
“对！就，就他们！”
“锁了！带回去！”
“李班头，李班头……”
“闭嘴！”衙差们用刀鞘狠狠杵在那人身上，不由分说地给四个人戴上镣铐，又打又骂地出了客店。
“李班头，有没有见到我家掌柜的？”
“好好看店，他晚些时候回来。“
“欸！”
“走了！”
“李班头！你可得好好惩惩治治这几个人，你看他们把我打的……”
客店又恢复了往时的宁静。我坐回到书案前，看着一旁的包袱出神。
二子沏来一壶茶水，给我倒了一杯，问我有没有听见刚才的吵嚷，有没有被吓到。我没有回答二子的话，而是要他准备一辆马车送我去内城。二子让我别担心，事情等掌柜回来后再做打算。
李掌柜在傍晚的时候回到客店，急匆匆地上楼来，给我收拾东西，要我跟着他下楼。
“我们去哪儿？”我看着他慌张的神色，心觉不妙。
“今天上午被赵班头带走的那四个人刚刚被县尉提走了。看来是要变天了，大难临头各自飞！我不是什么英雄好汉，没那么多江湖义气，有得罪的地方还望原谅！”。
我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迟钝了许久才想起包袱里的名帖，在义父眼里一个小小的县尉算得了什么！李掌柜根本不听我说话，胡乱地塞给我一点钱，直接将我从后门赶了出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