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事短如春梦，人情薄似秋云。不须计较苦劳心，万事原来有命。”这一切仿佛如一场匆然大梦。
杨公馆杨枫房间内。
“嘶”杨枫倒吸一口冷气，全身骨头散架般的疼痛，而后缓慢睁开眼睛看见房间里熟悉的布局，他便知道自己已是安全的回到了杨公馆。
杨枫醒来时忍不住的一阵干咳，杨白蹲在床边，一只手端着碗水，另一只手替杨枫轻轻的拍背。
“大哥终于醒了，您都睡一天一夜了，可把我和小哥给担心坏了。”杨白把手里的碗轻轻放桌上对大哥关心的说道。
杨枫清醒过来便刻不容缓的要了解正伟将他从领事馆密牢里营救出他的详细计划与过程。
杨枫到底还是不放心的，加上如今正是多事之秋，他担心正伟在处理这些事情的时候，哪些细节没做到位，自己也没能第一时间提醒到。从而导致发生“刚出狼穴，又入虎口”的险境。
等到事情真发生的时候哪怕就是亡羊补牢怕也是为时已晚。所以他必须要立刻知道正伟这次行动计划的过程。
“你小哥在哪？”他用沙哑的声音询问杨白。
“小哥他说出去处理事情。”
“那他可有说什么时候回来？”杨枫接着追问。
“小哥说至晚方归。”说到这时杨白的眼神有些躲闪，她有意找了个理由说道:“大哥，我去厨房看下给您熬的汤好没，还有大哥，医生说您要多休息。”
杨白对大哥嘱咐完就出去了，要是在与大哥待下去必然要露出马脚来。杨白现在心里心虚的很，越到这个时候，就越是紧张。
此时的正伟已经处理好杨白闯出的“祸事”，正坐在一楼客厅宽大的沙发上，等待着杨白。
“小哥。”杨白来到客厅，她心里是迫不及待的想知道事情结果，但不知道该从何开口。
正伟从沙发上站了起来，没有说话压着怒气。仔细的看了杨白一圈，他怎么也不想相信，短短半年时间杨白变化竟有如此之大，她究竟还有多少事瞒着自己跟大哥。
对于小哥的这番并不友好审视，杨白更加的不自然，甚至连手都不知怎么放。
她知道加入中统这件事情是她做不对，她辜负了大哥和小哥的厚望，做了他们一直以来最抵触的事情。
“跟我上来，有话问你。”正伟冷峻的语气，说完后便自己先上楼，留下杨白站在那里。
杨白犹豫了一下，还是跟了小哥上楼。
二楼正伟房间门口。
从正伟开门那粗鲁的动作便知道他是带着很大火气的，好容易终于门开了。
“进去！”正伟边说，边用右手把杨白往里面推，然后自己也进了房间。转身把房门给反锁了。
在杨白的印象里正伟极少有过这般苛责严肃，她都有些被吓到。
“跪下！”正伟喝到。
“什么？”杨白下意识的问了一句，对视正伟严肃的眼神。杨白犹豫了一下，还是跪下了。在这无父兄为长的年代，哪家儿女无庭训，谁家长辈不行权。
正伟看向杨白，一脸的干净乖巧，他是打心底的不相信杨白居然是中统的人。但是一切证据已经确凿的摆在他的面前，若不是他及时赶去处理，恐怕他们杨家就真的才是刚出狼穴，又进虎口。
空气一度凝固，杨白也不敢多说什么，只端端正正的跪在正伟脚下。
“你什么时候加入中统做情报员的？”正伟先开口问杨白。正伟既然把她叫到房间里来问她这些话，就是多少有意要帮她一起隐瞒大哥的。
杨白没有回话，她在想该怎么回答。
“说！回答我的问题。”正伟不打算给她太多时间。
“小哥。”杨白喃喃的叫了一声眼圈有些发红。
“你还有脸哭？家里缺你吃的还是缺你穿的？用的着你去做那些刀口舔血的工作？”正伟一想起杨白在报社的种种，想到今日事若是败露的危险，便极力的忍耐自己的脾气。
“小哥，这不是工作，这是爱国。”杨白也不知道自己哪来的勇气回应正伟。
正伟发怒，吵架升级。
“你知道什么是爱国吗？爱国不是你加入中统这么简单，更不是组织学生去街上游行！你这不是爱国，你这是误国！”正伟几乎是咆哮，也是护急心切恨铁不成钢。
说到这里时，似乎杨白有理起来，也顾不得这么多，她把自己一直埋在心里对大哥和小哥不解说了出来。
“那也总比你和大哥做汉奸要强！南京城里谁不知道大哥与日本领事馆密切往来。要说其中毫无关系，谁信。”
杨白话音刚落，正伟就给了她一巴掌。
“你真是枉费大哥的一片苦心！当初大哥就是不想让我们加入政治这趟浑水，所以费劲心思才送我们出国留学的。他这番用心良苦是为了谁？先不管他是不是汉奸，就算是，全南京城的人都可以这么说你大哥，唯独你杨白，没有资格。”正伟想不到杨白会这般误解他们，他失望的看着她。
杨白也意识到自己话有些重，仍然不愿就此罢口。她似乎想“挽救”大哥和小哥的护国之心。
“山河血流，祖国危在旦夕。作为中华儿女，我实在是做不到袖手旁观。虽然我的力量微不足道，但聚沙成塔。小哥，醒醒吧，不要帮日本人做事了。我求你们了。”杨白继续说道。
杨白心是好的，她想通过这次加入中统的事情，劝大哥和小哥回头。但杨白不知道她大哥小哥也是在抗日，只不过他们是在孤军奋战看不见硝烟的战场战斗，甚至有可能到死都是背负的汉奸罪名的爱国者。
这份苦楚杨枫正伟本不想让她一起承担的。可如今都到这个份上，不说清楚怕杨白更是不愿退出中统。
“杨白，你是杨家的子女，杨家向来是反对子女们参与政治纠纷的，这是父亲在世时常对我们嘱咐的。父亲过世后大哥也一直这么教导我们，你知道为什么吗？”
杨白摇摇头。
“如今已是乱世阶段，多少人家的儿女想要过上安稳日子都莫可奈何。好在我们家大业大，我们有去过安稳日子的条件，只要我们不参与政治。”
见杨白没有回话，正伟接着说:“小哥知道，这么说话很自私。但是戡乱救国这样的事不是你一个人说了算的，救国缺你一个不缺，多你一个不多，但我跟大哥就只有你一个妹妹，亲人。在抗日救国这条道路上艰难险阻，稍有不慎就会面临死亡。”
“杨家的子女是子女，别人家的子女也是子女，别人家的子女可以死，唯独你杨家子女不能死吗？”杨白反驳道。
“中华儿女四万万，唯独就要我杨家子女都参与都断送吗。”正伟终于把真相说出来。
杨白有些反应不过来，她的思绪万千乱飞。小哥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大哥小哥一直在救国？曲线救国？
正伟继续说:“你大哥可以死，你小哥也可以死，唯独你不能死。杨家最少要有一个人平安活着。不然我们没法向过世的父亲母亲交代。”说完正伟就开门出去了，留下杨白一人还跪在房间里。
正伟从房间出来后就到杨枫房间去了，他知道大哥一定想知道这次领事馆救他的计划过程，他也正是打算来向大哥汇报情况的。
“大哥醒了，好些了吗？”
正伟恭敬的走的杨枫床边，接过杨白放在这里的汤药，喂大哥喝了几口。
“说吧，你究竟是怎么做到的。”杨枫开口。
正伟点点头，道:“大哥且慢慢听来，山田龙二那天派他的副官来捉拿大哥，当时就提醒我，想到了方田野一的副官。自从我杀了方田野一后，他的副官几乎就便得销声匿迹，实则是山田龙二有意隐藏不肯重用于他。”
“这次由于山田龙二制定的夜袭计划直接导致了铜梁城的惨败，我知道三天之内驻扎东北的日本高层必定会将他调回东北问责的。所以我让大哥坚持三天。我便利用这些时间找到方田野一的重用副官高佐。我跟他表明山田龙二是因为自己的自负才直接导致铜梁城的惨败，但是他现在是想把一切责任推到我大哥身上。这样一来，他的责任就是失察之罪，加上已经捉拿我大哥这个“犯人”，将功赎罪，二来，他就不用调离南京回东北这么严重，他依旧可以在这里作威作福，往后还会有类似铜梁城夜袭计划失误导致惨败的局面出现。
“而高佐你，依旧只能在他的隐藏之下，毫无升职的可能。有这样的将领在到那时候吃亏的还是大日本帝国。这是我跟他说的第一点。”
“第二点，我给他承诺了只要山田龙二能够调离南京，不拿我大哥当替罪羊。我们杨家便追随于他高佐先生，以后南京还是由他说了算。他现在如果想上位，没有我杨家的帮助，那就做不到。当然，他自己也意识到这一点。”
“第三点，我把山田龙二潜伏在国立大学那三个间谍给铲除了，安插了我们的人进去。这样山田龙二留下的间谍就成了我们的人。之后再经过我的旁敲侧击之下让高佐注意到山田龙二留下的这些‘间谍’，这些‘间谍’拿出了一些证据证明这次的铜梁夜袭计划是山田龙二精心布局的。他们会强调这一切只是计划中的失误，并非是故意的。这样下来高佐已经完全相信这件事跟我们杨家无关，与大哥无关了。于是我和他达成了协议。再经过我的推波助澜，让他把“失误”改成了“蓄意”，所以山田龙二成了名副其实的‘汉奸’这样一来，他就再也无力回天了。调回东北问责怕已是有去无回。”正伟耐心的跟杨枫讲完这件事的过程。
“做的不错。这么说来，山田龙二倒是成了我们的替罪羊了。”杨枫戏谑的说道，心里不禁感叹，正伟长大了。
“谢谢大哥，不过山田龙二那是罪有应得。”正伟回应道。
正伟现在的心思还在想杨白加入中统这件事情上，不过他并没有打算把这件事情告诉大哥。想起他当初加入军统时被大哥发现后，大哥那失望的表情到现在还历历在目。按照大哥的脾气，要是知道了杨白也走上了这条道路。杨白肯定是要被痛打一顿不止。他唯一可以做的就是默默的劝下杨白，离开中统，出国去。一想到这正伟有些惆怅。
杨枫也看出正伟的失意，但他未往杨白身上想，以为是这几天事情都压正伟身上，他有些累了。
沉默一段时间。
正伟说:“大哥，你说要是我们在一次任务中失败然后默默的死去。我们将会变成尘埃，待数十年之后，数百年之后，无人会记得我们，无人会为我们落泪。我们这是为了什么。”受到杨白事情的影响，正伟是第一次觉得有些茫然。
“你感到孤独了吗？就是这样的，在黎明的曙光到来前，危机四伏，孤立无援，无人诉说。”杨枫摸着正伟的头发继续说道:“但是我要告诉你的是，在我们现在走的道路上不是只有在我们孤单奋战，会有志同道合的人与我们为伴。吾道不孤，德有邻。”
就这样，杨枫正伟二人联手除去了山田龙二，但无需质疑又会迎来新的对手。接下来便是高佐顺理成章的坐到了山田龙二原来的位置。
先是杀了个方田野一，之后再来个山田龙二。如今好容易除去了山田龙二，又出来个高佐，这一切好像就是个“无底洞”。
若是不把日寇彻底逐出国门，像这样的“无底洞”还会一直持续，并且会加快蔓延全国各地祸害我中国百姓，一切没有尽头。谁也都清楚这些“无底洞”杀不完，但他们不得不杀，因为这正是彻底除去这些“无底洞”的必须过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