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需要有仪式感,哪怕是一个人的生活,也需要自带背景音乐。房间里流淌着巴赫的《哥德堡变奏曲》之咏叹调,可能是开场的第一段咏叹调,也可能是落幕的最后一段咏叹调,凝白露窝在沙发的角落里,盆栽的绿植落叶的声音都是那么的清晰,穿插在咏叹调中。都说巴赫在写《哥德堡变奏曲》是为了安眠而作的曲子,反而让白露越听越精神起来。入夜,最让一个人的孤独感倍增。
夏木懂,白露也懂。
自从那晚夏木的表白之后,他们都不再那么孤独了。二十四小时里,白露的心里和脑子里装的都是夏木,夏木的阳光微笑,夏木的大手……反反复复地看着她和夏木的聊天记录,看着他的微信头像,她感觉得到,夏木也在这样傻傻地盯着她的照片……
“亲爱的,我给你看一样东西,你一定不要太激动啊。”夏木笑着将他们在二十年前的通信拍照发给了白露。“我告诉爸妈了,他们俩都记得你,还记得我过十八岁生日那天,你给我打电话,爸爸说他还邀请过你来家里,就是想促成我们,可是你没来……”
“啊,真的啊,那真的有二十年的信了!天啊,他们都记得我啊?白露惊呼起来,在她点开放大图片的那一刻,唰地一下,眼泪无法自控地流了出来,她真的太激动了。原来,那封信,你读过。
“这封信,爸爸保存至今,而且那晚,爸爸一直为我们俩的错过而上火,一个人躲在厨房里叹气。唉,当时真应该为你录音下来,他们俩都喜欢你,当初就希望我们俩好。”夏木露出憨憨的笑容。
白露都能想象地出来,他正在傻笑着。“一定要帮我谢谢爸爸妈妈,谢谢他们记得我,也为我们保留下来这份珍贵的礼物。”
“我现在心里好乱。爸爸还悄悄地跟妈妈说,他保留至今,是有多么希望我们俩曾经能走到一起,期望值有多高。”夏木还在回忆着那晚的叹息。“我一提到你,爸妈就想起你啦,紧接着就是爸爸埋怨我,说是让他太失望了,没有牵你的手。”
白露正在认真地读着夏木写给她的回信,这封迟来二十年的回信。
“当我看到信时,我拿信的手都抖了。”夏木又何止是手抖了呢,那一夜,他将他们的信捂在了胸口。“我还说,我那时候太傻了,什么都不懂,胆子也小。”
“我真的没有想到,这封信竟然能找到!而且是爸爸收藏起来,二十年了,真的整整二十年了!太不可思议了!”白露感慨万千,顾不得其他。她起身,在客厅里走来走去。她想让自己冷静下来,这封信,她牵挂了二十年啦。“那时的我们读高中呢,还是很单纯的,我可是从来没想过那些儿女私情,只是想和你一起好好学习,一起走回家的路,一起打电话,一起聊天说心事。”
此时的夏木又看了几遍他们俩的通信。
“太感激了,我都语无伦次了。”白露真的是好激动。
“我也是,好激动好激动,也非常感激爸妈。”夏木回应着白露。“对不起,白露,一切都怪我的错过。让父母失望,也让你等了那么久。因为我,我们错过了二十多年,对不起,白露。让你等得太久了……是我的错,男生本来就应该主动的,是我当时太胆小了。谢谢你,还爱我!”
白露沉默了好一会,平复了一下激动而感伤的心情。
“过去的就过去吧,如果我们能到八十岁,那么我们还有四十年呢。”白露第一次意识到,原来生命里的时间余额恰巧用去了一半,四十年里的一半都在错过中流去。
“我不知道我们现在一起的话,我适不适合你,但是我心里非常确信,你适合我。”夏木笃定地说给白露听。“但是,我……你能给我一些时间吗?我还有很多问题要解决。”
“嗯,我懂。”白露明白,现实的生活迟早都要面对的。“夏木,我希望你能冷静而成熟地解决你的感情问题。我不希望,你们的婚姻是因为我的出现而发生变故。我不希望你是因为我而离婚。我更不希望这是节外生枝的婚外情,我承受不起。如果我们没有说破,我们至少还是朋友。”
是啊,当年她收到他的礼物时,白露明白他的心意,却只是把这份心意视为深厚的友情,她真的很喜欢和他一起放学回家,一起聊电话,一起写作业……喜欢看到他开心的笑。他的笑,就是她心底的那道阳光。但同时,她也在惴惴不安。
“不,白露。”夏木非常坚决地告诉她。“不管你是否会出现,我和她都是会离婚的,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你不要这样说,好吗?都怪我的不好。如果当初好不容易离婚了,就不该再复婚……我非常明确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
夏木的笑慢慢地消散开,升起了这十几年来的愁云。这几日里的笑比过去十几年里的都要多得多。他失而复得的心,再一次跳动着。不能再错过了,我不能再让我的女人这么等下去。
他盯着手机里的那张图片,白露当年用的信纸背后,印着:相伴一生。在旁边,还有着白露娟秀的笔迹:梦想成真。
男人总是最先热衷于激情,而不是长久的温情。
初恋的味道,总是酸酸甜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