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到底在哪里？”徐萌仍然无法压抑住整个胸腔里的怒火。“我查过了，你根本就没有去深圳。你到底在哪里？你们到底是见面了，是吗？”
“你有什么事情吗？有事说事。”夏木颓然地低着头，不敢回望玻璃窗里正在餐桌前等他的凝白露。“是儿子怎么了吗？”
“你还知道问起我们的儿子呀？你还是人吗？”徐萌在心底不知道给夏木抽了多少个耳光了。“你还记得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不知道。”夏木回答地很干脆，回答地不假思索。
“今天是我们复婚的日子。”徐萌在电话的那端突然放声大哭起来，一阵阵地呜呜声涌进夏木的耳朵里。“我还要在儿子的面前，假装说你去出差，说你为了这个家在外奔波。可是你呢？你却被一个狐狸精勾搭跑了……”
徐萌的声音越来越大，夏木把手机拿开耳朵一段距离，都还是能听清楚那刺耳的聒噪声，他习惯了她的歇斯底里，他也更厌烦了她的歇斯底里。
“儿子怎么样？”夏木有气无力地问。
“哼，儿子很不好，你赶快回来吧。”徐萌根本不想告诉他任何。“还有，儿子的补习班费和贷款的钱，你什么时候转来？”
“我上个星期不是给你留了五千元现金了吗？”夏木的脸色非常难看，狠劲地吸一口烟。
“我们娘俩不吃不喝吗？你以前从来不过问的呀。现在怎么变性了啊？”徐萌从未想过有一天夏木会质疑她的开销，她太习惯了他把钱拿回家，什么也不问。“怎么样，你有钱养小狐狸精，就没钱养我们娘俩了吗？那贷款的钱，你总要转给我的，反正我没钱了。”
“唉，知道了。”夏木只想早点结束这场对话，他不想让这一支烟的时间变得更久。“那医院你去过了吗？医生怎么说？”
“你还记得有儿子啊？”徐萌气呼呼地挂断了电话。
夏木这里一阵阵的忙音，垂头丧气地看着满院的初夏。
屋内的凝白露还在仔细地摆放着碗筷，就连餐垫和桌旗都被重新摆弄过了，一丝不苟地等待着主人落座。凝白露哼着歌，和着音响里的老歌，那是她和夏木成长年代的流行歌曲。她笑着迎接夏木，她不想其他的一切干扰了这一切的美好。
是哇，为什么要为了一个人的不痛快，而牺牲所有的美好？
“我们开饭吧，嘻嘻。”凝白露歪着脑袋，笑盈盈地对着夏木。
夏木看着凝白露，一扫所有的烦恼，他喜欢当下和凝白露的点点滴滴，这才是生活。
“以后，我们的孩子也围坐在一起，真的想想都是很幸福的。”夏木轻轻地吻过凝白露的额头，拍了拍她的肩膀，为她披上一件披巾。
“哇，你做的鱼真的好好吃哦。”凝白露认真地品尝夏木做的那道鱼。
“是哇，这是我第一次这么做。你再来试试这道菜？”夏木给凝白露夹了一块排骨。
“那你试试我做的这道汤吧，是我去广东出差时，跟当地人学来的哦。”凝白露一边说着，一边给夏木盛汤，奶白色的汤，浓郁甜香。
“我要尝尝，还是第一次知道榴莲的果核肉还能用来煲汤。”夏木吹散热气。“真的不错，我等以后也给爸妈做这道菜，妈妈也喜欢吃榴莲。”
“是吧，那以后我来做吧，总要让我有一道特色菜吧，否则岂不是在爸妈面前太笨拙了？”凝白露也期待着能早点和夏木的父母见面。“提到爸妈，真的很感激夏爸爸给我们保留二十多年的信件啊，真的好感动，可见他对我们有过期许。”
“是啊，你当时不在场，我都来不及录音给你听。”夏木笑得非常开心，坦然无际。“提到你，他们俩就开始各种叹息和感慨，都是说你的好，……”
“还不是怪你啊？”凝白露夹了一块鱼肉放到夏木的碗里。
“还说呢，他们表扬完你，可不就只剩下埋怨我啦，老爸趁机又把我数落了一顿。”夏木回想那晚在父母家提起凝白露时的场景，历历在目。“原来，在我十八岁生日那天，老爸准备了很多话想跟我们说，可惜你没有来。”
“我们俩总是在错过中。”凝白露也不禁感慨起来。
“是啊，如果那时候……”夏木最喜欢的回忆就是和凝白露的儿时和少年。
夏木的手机又响了起来，打碎了夏木刚燃起的憧憬和回忆，粉色的回忆突然被黑色的电话铃声击碎、击飞……
夏木看也没看，就挂断了。
凝白露和夏木正要举杯时，手机铃声又是大作。
再然后就是嗖嗖地信息提醒音。
“没事的，夏木。”凝白露看得出夏木的脸色越来越沉，越来越难看。她明白，夏木讨厌这样的被打扰。而徐萌的电话铃声却不断地提醒他们，这一切都是多么地不真实。
是的，夏木还是一个有妇之夫，有妻有子。无论那座城市里，他们的家有多么的残破，仍然有着一纸法律的保护罩。
“不用接的。”夏木不看都是知道的，肯定是徐萌催他转账，肯定是徐萌在用所谓的道德来批判他，甚至在臆断着凝白露的存在。
“你们……谈过了吗？”凝白露还是忍不住想问这件难以启齿的事情，终究这是问题的症结所在。
夏木翻开手机信息，脸色更加难看。原来……
“今天是我们的复婚纪念日。”徐萌给夏木发来了一条条信息。“你去机场，我也追去机场，我是爱你，我们有孩子，我们当初就是为了孩子而复婚。没有你，我真的活不下去。”
夏木完成转账五千元后，把手机翻了过去。
“我说过的，即使你不再出现在我的生命里，我也仍然会离婚的，我和她根本无法走到最后的……”夏木摇晃了一下高脚杯里的香槟酒，一饮而尽。“真的，从一开始我就不该跟她结婚，更不该为了孩子复婚。”
凝白露望着夏木回避的眼神，她能体会到他内心的一种不可言状的自卑感，还带有着很强烈的负罪感。这场婚姻里，徐萌通过自己的经历和孩子的出生成长，不断地强化着夏木的自责，她知道这个男人是个有责任心的男人，并用她自以为是爱的方式绑架着他。
“你们之间有感情吗？”凝白露紧闭着双唇，等待夏木的回答。
“毕竟孩子都十四岁了，不能说没有一点感情，但自始至终都不是爱情，更多是亲情。你知道吗，我们没好上前，我一直都是叫她大姐的。”夏木又给自己倒满一杯酒。
凝白露一仰头，也喝进了一大杯。她什么都有说。女人，终究是女人。
“我总是觉得，如果不是我，她可能也不会这么悲惨，跟着我一天好日子也没有过。”夏木虽然憎恶徐萌，但也同时怜悯徐萌。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凝白露一语双关。她本意指夏木，也指徐萌。
“唉，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夏木感慨着，却没领悟凝白露的一语双关。
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
凝白露反复琢磨着。夏木的不忍，希望不会带来更大的伤害。
收到转款后的徐萌，果然消停了一整天。这一日的余光里，他们去散步、跟邻居攀谈，去买一些水果零食，在雨日的午后，一起在书房里读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