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那日之后,贤德王府隔三差五的请柳三小姐去做客,对此,柳大小姐无所谓,柳二小姐却有些羡慕,私下里对着柳大小姐报怨,柳三小姐且得知后,再次去王府的时候便也把柳二小姐带上,去了之后,柳三小姐与小王爷召世平说些历史故事,谈些诗词情怀,柳二小姐听了两回,便再也不去了,她才不要去听什么大漠风光,又是什么小桥流水的,她只要吃好穿好就行了,懂那么多做什么?
又过了两个月,眼看到了十一月二十八日,镇国大长公主七十华诞,贤德王在殿上向官家上奏,镇国大长公主与社稷有功,值此七十华诞之期,应当大肆庆贺一翻。
官家这两天心情也不错,眼看着庞妃的肚子一天天大了起来,官家脸上的笑容也多了起来,想起镇国大长公主来,也是自己唯一在世的长辈,便点头应允,只是想着镇国大长公主平日里闭门不出,这一翻庆贺是否会打扰到她老人家。
召霖掩面哭道:“姑母她这几十年来未曾出过门,并非她不想着与我等血肉至亲一叙天伦之乐,只是她身份特殊,怕有心人利用她的名声做一些不法之事,前日里她的曾外孙女到我那里玩耍,提及姑母她老人家,那小孙女说姑母每常提起我们兄弟,也是涕泪纵横,常常叹息生在皇家,常有身不由已之事,如今老了,却不能与侄儿孙女常常见面,还不如寻常百姓人家,听到这话,臣弟也是心痛不已!”
官家听到这里,面上也有悲痛之色,想起当年自己与姑母最后一次见面是为了五皇子的事情。
当年,在大长公主一力维护下,他成功登上皇位,两年之后,他已经立稳脚跟,便看着那时已经两岁多的五皇子有些碍眼。
他的父皇身后皇子并不多,一个五皇子,一个八皇子,八皇子还是个遗腹子,母亲是一个低级的嫔妃,不用他放在心上,可五皇子不同,毕竟是被封过太子的人,虽然这敕封的旨意有些说不清楚,但有这个引子,难免以后有人拿这个来说事,且李太后如今虽然被幽于后宫,他却不能出手将她处置,做为太后继子的五皇子,便成了他的眼中钉,令他寝食难安。
于是他便想着将这个弟弟给处置了,那一天,他将包了毒药的芙蓉糕带给五皇子,刚要送给他吃,却被赶来的大长公主拦了下来。
姑侄两个第一次有了争执,大长公主怒极,一掌将他打的头脑轰鸣,抱着年幼的五皇子离开皇宫,从些闭门不出。
五皇子成年之后,带着大长公主的一封信来见他,他依照信中所说,给了五皇子北疆一块封地,便打发了他出京去了,而大长公主依然闭门不出。
如今想来,在大长公主眼里,他的兄弟都是先皇血亲,她不想看到骨肉相残,他也是能理解的,当年还是自己太过小心,如今过了这么多年,五皇子在封地里安然度日,每年上表向他这个哥哥表一下忠心,不管五皇子心里是怎么想的,但这兄弟和睦的情形的确让天下人对他称颂不已。
想起大长公主对自己的扶持,召震心里有些愧疚,于是下旨,让弟弟召霖一力承担给姑母庆寿之事,到时,他与皇后一起过府给姑母贺寿。
旨意下到大长公主府里,大长公主却再三推辞,最后还是召霖跪地不起,大长公主才答应开府宴客。
三十几年没有开放过的大长公主府里这才热闹了起来,召霖向官家说起大长公主府里的情形时唏嘘不已。
这几十年间,大长公主府里竟然人员大大的不足,以至于许多地方年久失修,荒草成堆,那池塘也是水干荷枯,好似野地一般。
官家心里更加愧疚,立即下旨,着户部修缮公主府,到大长公主寿诞那一日必要一个花团锦簇的公主府。
于是户部工部一起动了起来,半月时间,一座焕然一新的公主府出现在世人面前。
到了寿诞这一日,公主府里张灯结彩,热闹非凡,满朝里大小官员都来贺寿,大长公主坐在花厅里,笑容满面的接受着众人的礼拜。
中午时分,官家带着皇后了来到公主府里,夫妻二人给大长公主拜寿,大长公主忙离座搀扶起二人,姑侄二人相隔三十几年再见,大长公主看站官家的第一句话是:“震儿,你也老了!”说着老泪纵横。
官家也是不胜唏嘘,姑侄二人抱头痛哭,皇后在一旁也低头抺泪。
热热闹闹的寿诞宣布了这姑侄二人重归于好,于是大长公主也不再闭门不出,而是时不时的请官家和贤德王到府里坐坐,用她的话说就是她如今也不知能活到几时,能在活着时候享受一下骨肉至亲的天伦之乐,她便是死也瞑目。
这一日,官家在大长公主府里饮宴,见弟弟召霖带着一个十岁左右的孩子,那孩子他是越看越爱,不禁有些伤感,若是当年自己的儿子活着,只怕也有这么大了。
召霖见哥哥伤感,便笑道:“平儿过来,你这几日听过什么故事,来说给你皇伯父听听,让你皇伯父高兴高兴!”
召世平说来,站在那里,将自己听来的狸猫记,赵氏孤儿的故事讲述一便,然后天真的问召震道:“皇伯父,你说世上真有如此湖涂的父亲么?怎么能听风就是雨,怀疑自己的儿子是狸猫呢?”
官家听了这话,心中一震,再看向召世平,竟然有几分与当年那位侍女相似的地方,心底起疑,让孩子下去玩耍,自己与召霖走到凉亭处,看了看周围没有外人,便道:“这个孩子……”
话还没问完,召霖已经跪倒在地,哭道:“臣弟有罪,请官家责罚!”
召震沉默不语,半晌才道:“你说罢到底是怎么回事?”
召霖道:“皇兄可记得当日李氏生下狸猫之事?”
召震冷然道:“当日之事,是朕亲眼所见,你也敢拿来骗朕?”
召霖泣道:“这世上哪里会有人生下狸猫之事,难道我召家祖德如此不修?皇兄如此说,将我召家至于何地?又将皇兄你置于何地?当日皇兄可是亲眼见过李氏产子?不过是经了宫人之手,到了皇兄面前,便有了产下狸猫的荒唐之事,皇兄今日自己也看到这孩子,是否与皇兄有几分相似?”
召震闭了闭眼,掩住心中的惊涛骇浪,半天才道:“这孩子是如何到了你府中的?”
“当日皇后命人将这孩子沉入宫中太液池中,那宫女心中不忍,抱了这孩子在池边哭泣,遇见了太监程琳,他用食盒将孩子带出宫外,交给了姑母,正好我有个妃子生产,产下孩子夭折了,姑母便将这孩子抱给我养着,如今他已经十一岁了,如果皇兄不想认他,只当没有这么回事,臣弟好歹能有他一口饭吃!”
“这么说姑母对此事也了如指掌,你们却一直骗我,看着我没有儿子,你们在一旁看朕的笑话?”召震指着召霖道。
“当时皇后有子,我们谁也不能将这事说出去,后来皇子夭折,我们也没有想到合适时机,一拖便这么些年,如今姑母想着她自己已经七十高龄,再不说明,要是她去了,你一定不会相信臣弟的,所以如今才说出来,臣弟说的这些句句属实,皇兄可以去问姑母,也可以去问皇后娘娘!可惜当日那宫女后来被灭了口,程琳也去了,如今这事只能凭着那孩子的几分相貌,如果皇兄认为臣弟有欺君之嫌,就请皇兄治臣弟的罪,臣弟死不足惜,只是这孩子可惜了,本是龙子,却只能明珠蒙尘了!”
召震自见到那孩子,便有几分相信召霖的话,不过他是君王,自然多疑,便道:“如果弟弟你想要做皇上,皇兄便将你封为皇太弟,你看如何?那孩子年纪太小,不如我们效法先太祖与太宗,来个兄终弟及,你看怎样?”
“皇兄这是要逼死臣弟?也罢,我们生在皇家,本不能念骨肉亲情,可笑弟一直将皇兄看做宽宏之主,若皇兄不放心臣弟,立刻赐臣弟一杯毒酒,给臣弟一个全尸,臣弟死而无憾!”说完,一年头嗑在地上,再不起来。
召震望着跪在地上的弟弟,心中五味杂陈,想不到自己年到五十,突然多出来一个儿子,可这儿子是真是假,他还不能确定,一时之间,他思绪繁乱,抬抬手对着召霖道:“你且起来,让朕好好想一想。”
当晚,召震将召世平带回宫中,与自己同榻而眠,半夜时分,召震起来,自己从水壶中倒了一碗水,拿出一根银针来,自己先在手指上刺了一下,在将一滴血滴在碗中,又来到榻前,将熟睡中的召世平的中指刺破,挤出一滴血来,看着那碗中的血是否相融。
召世平被疼醒了过来,揉着睡眼道:“皇伯父,你做什么?弄得人家好疼!”
看着那渐渐相融的血液,召震心中的疑虑烟消云散,他抱着召世平哄道:“好孩子,好好睡吧,皇伯父保证再也不弄疼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