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章回小说》1996年第04期
栏目:大漠奇险记
几个年轻的生命已经不属于他们的父母大漠。绵亘的沙丘延展着一条条舒缓的曲线,逶迤而来逶迤而去,渺渺茫茫。
无论向前走多远,景色都是一样,蓝天下单调,死寂。看不到飞鸟,更听不到驼铃声。
“累死了,真想歇一会!”云儿小声说着,停住了脚步。
雪韵回头望去,只见云儿俏丽的脸庞汗迹斑斑,湿透的连衣裙紧贴在丰满的前胸上。
“真叫人担心,就这么漫无目的地走。”雪韵说着便拉云儿并肩坐下来。
“休息吧,这么乱走是不行的。叫匕林向黑子说。
“我们应该想个办法辨明方向。”黑子说着也停下脚步,摘掉猛士镜,凝神望着苍凉的大漠尽头。
“要是有标桩的话……”云儿说。
“不,塔敏查干是蒙古语,译过来就是白色地狱,这里没有任何生命。”
“其实,测定方向的办法是有的,在地面定一根木棒,只要木棒与手表的指针一致,就可以测出朝北的方向。只是现在我们测定方向已经没有意义。找不到那座峰火台,就无法找到大漠的最窄处。”北林心情变得沉重起来。
迷路了,这已是第七天。即便找到烽火台,还要走上两天,才能从大漠最窄处横穿过去。然而,他们已经三天未进饮食,疲惫不堪了。尤其是两个纤弱女性的身躯每挪动一步都十分艰难。
是谁“啊”的一声惊呼。大家望去,只见云儿一双杏眼圆睁,惊恐地望着身边一段棕黑色枯榆枝般的东西。细看去,是一只人脚,从沙砾中裸露出来。大家知道,若扒开沙砾,就会现出一具完整的风干了的僵尸。人一旦弃尸荒漠,会被漠风吸去身上所有的水份,制成“木乃伊”。有的甚至可以完整地保存几百年、几千年。刚才云儿还以为是一截树根。
云儿把脸伏在双膝上哭了起来。雪韵翕着双唇,大滴的泪扑簌簌地滚落。两个男人——北林和黑子也沉重地埋下头去。他们从这具僵尸看到了自己生命的归宿。
几天前,准确地说是七月十日,天近黄昏,沙暴席卷古漠,撕掠了人们心头刚刚掘得金马镫的喜悦,代之以铺天盖地的惊恐和悲哀。
风,一刮就是三天,终于在一个满月的夜里停了下来。大漠又恢复了其处女般的温静。当人们抖落一身风沙,相互聚到一处时,不由得相抱痛哭。
一阵感慨,几番唏嘘,人们在庆幸中清点队伍,却发现少了一个人,牤子不见了,连同他背在身上的金马蹬和大部分饮食。
几番呼喊,苦苦寻觅,牤子却杳如黄鹤。大家以为他被埋在沙里了,便在沙岗滑坡的地方以手代锄,直扒得双手血糊糊的,找不到牤子。
大家沉重地埋下了头。金马蹬,还有那些饮食,简直就是性命。怎么办?他们的几双眼睛无望地相望着,一时静得能听到手表“嚓嚓”的走动声。
十天前,他们穿过蓝幽幽的女儿河,踏上茫茫的大漠,去寻找传说中的金马蹬。地方志记载:“辽王坐骑之于箭。遂佩金马镫葬于库伦北,殉二卒,建塔以志。”谁料他们在辽塔塔基下掘得金马蹬的同时,也叩响了地狱之门。
那是一条鲜为人知的路,只有牤子在他很小的时候,随父亲的驼队走过。岁月的风雨,侵蚀了他斑驳的记忆,在一片混混噩噩中,只有那座烽火台依稀可辨。经由辽塔、古城和烽火台,再向北走上两天的路就是风吹草低见牛羊的大草原了。
而今,几个年轻的生命已经不再属于父母,不再属于亲人和朋友,死亡漠正在捻须狞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