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骐是语文组的一朵奇葩,在全国专业排名第一的吉林大学学的古文字,既是校学生会主席,又是省级大学生创业奖章获得者。我问他,那你为啥来教书了?孙骐说,去波兰进货,被人家骗了,官司没打赢,就这样了。是真是假,只有孙骐知道,我们都只负责听着过瘾。孙骐甘肃人,说话却没西北的悍风,尖而细,强调某事的时候,像吵架,总是把每个字的音长展现得淋漓尽致。上次有个学生把桌子拆了,站在办公室受训。孙骐把书拿起来,又猛地扔在桌上,然后问:你说,你干什么了!起起伏伏,跌跌荡荡,第一个“你”字由低到高,突破云霄,像是整个胸腔怼了出来,直接把学生吓哭了。
这时,孙骐看到我,端着杯水过来故作悄声:是不是被老钱听课了?
我说,孙老师,办公室就咱俩,你别这样,搞得我有点儿紧张。老钱就过来慰问下单身青年教师,你怎么知道的?
孙骐压低脑袋,眼睛越过眼镜看着我,笑着说,嘿嘿,我看到他从隔壁办公室搬了把椅子,就赶紧关了教室的前后门。等了一会儿他没来,就知道他去你班上了。你别不信,你看,这次期中考试,就咱俩考得差,总得有一个被听课。
正说着,我师父进来,像问路一样问我,老钱听你课了?
我撇撇嘴,说,全世界都知道了?
我师父说,哈哈,果然。我刚才看到老钱拿着板凳过去,就知道他听课了。而且,当时只有你们班下课,他也只能是被你放出来的。
我垂着脑袋,问师父说,那我要不要象征性地问问领导,对我上课有什么意见。
我师父说,问了也是白问,一个学体育的,成天不跑步,就知道来听语文课。
我笑着走出办公室,准备去楼下上课。边往一楼走,边给赵悦发微信:悦,还在生气吗?我看到老钱从楼梯拐角处上来,我往右让了一小步。老钱抬着头,笑着说,思琦啊,刚才,是不是没备课?
我说,没有啊。说着,往下走了两步,好让老钱的脑袋不那么僵着。并转念一想:老钱没说我迟到的事儿。
老钱继续说,没有?那怎么没用PPT。
我笑着把书从左腋下递到右腋下,说,讲卷子嘛,一般都不用。
老钱说,你讲卷子的时候,有七八个学生在睡觉。我叫他们起来,他们一会儿又睡了。你这个班,有点儿问题啊。
我僵到两腮的肌肉把整个脸往后拉,表情不自然起来,搪塞道:钱校,没办法,那几个学生在谁的课上都睡啊。
老钱叹口气,说,第三节课记得来开班主任会,不要忘了。
我说,钱校,那你这是去哪儿?
老钱说:听听孙骐的语文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