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钱华就此走进了约定俗成的恋爱生活。
对我来说,与她恋爱纯粹是两种心态在脑子里作祟,其一,是她的那句近似“一蓑烟雨任平生”的“格言”,让我看到了她与世俗保持的距离;这距离是难能可贵的,起码在时下都市的时髦女子中难得一见。其二,则是易芳暴露无遗的脊背和屁股,时常引发我对婚后生活的无限向往,
钱华第一次来我家是在六月中旬,初次登门,就遇到了麻烦,母亲给她出了个不大不小的难题。
母亲没有沏茶,连客套话都没讲几句,就用右手的食指点击着左手心,火烧眉毛似地说:“怎么样怎么样,事情来了吧!下午派出所就去人到‘天唇’,把你弟弟带走了!你手机干吗老是关机?连个影子都找不到!”我心里不大痛快,说:“下午开会,要求关机的。”母亲抢话似地说:“不行,你还是要去找人,不找人解决不了问题!”
我瞥了一眼钱华,几分难堪。母亲偏心惯了,陈帝的一粒芝麻比我的西瓜都金贵:我知道她最初是同情,久而久之就成了溺爱。在处理兄弟关系问题上。老人家说出的每一句话都很极端。她甚至断言我上大学时的花费就是陈帝卖五香蛋积攒下来的!我觉得母亲的这种说法近乎无赖,陈帝才卖了几个五香蛋?我不相信凭他那个煮五香蛋的锅,就能煮出一个大学生来。
我逮着机会向母亲介绍了钱华。钱华站直身。很礼貌地喊一声伯母。母亲朝她笑一笑。那笑容僵硬得很。母亲离不开陈帝那堆烂事,继续对我说:“对了,还有‘天唇’那一头,那帮猴子,陆小五他们,还不要闹翻天啦!你不能去照应照应吗?”
我没接话。一个人去了厨房。水瓶里空空的。一点开水都没有。我在烧水的时候,听到母亲对钱华说,两个儿子都叫她烦神,老大这么大了,个人问题还没解决,介绍了那么多,他都不满意,也不知道要找什么样的;老二还好。在这件事上她不用愁,可公安局像是吃饱了撑的,老是找他麻烦。
我在厨房里说:“我的事情你别烦。你把老二烦好就行了。”母亲接话更快:“那是谁家老二?那不是你弟弟呀?好像不是你亲弟弟似的!”然后突然对钱华说:“要不然,小钱……娱乐中心,你抽空去帮着照应一下,怎么样?”
我被母亲这句话说愣了,转身回了客厅。钱华窘得不行,站在客厅里手足无措。母亲似乎不加理会。仍旧大刀阔斧地说:“没事的小钱,去照应一下,没事的。有个人照应一下,那帮猴子就不敢胡闹了。”
“我……我不行。”钱华的回答有点仓皇,“我……从来都没搞过经营。”
“没事的,这种经营简单,具体事情不叫你管。就是管住那帮猴子,发发话就行。”母亲还在纠缠。
我哼了一声,忍不住地说:“妈,我看小钱就别去了。你以为陈帝是生意人,我们全家都能做生意啊?你再急也不能急成这样啊!天塌不下来,大不了关门就是。”
母亲被我冷不丁地一说,有点架不住,朝我翻一翻眼,叽咕一句:“狗屁不通!”
后来娱乐中心的事就搁下不谈,只谈再去派出所找人的事。然后,我送钱华出门。
一家一家店面。在我和钱华漫不经心的对话中,缓慢地退却。
“你妈真有意思,是个直性子。”钱华旧话重提,“我对酒吧一类根本不感兴趣,她还要让我去经营。”
我不大想谈这件事,敷衍着说:“陈帝找的那些人,素质普遍低。上回他被抓,几天挣的钱都被他们搞光了。连账目都不清。”
钱华显山露水地说:“那就应该采取有效措施!用什么样的人,铺陈什么格局,内部如何管理,都应该事先有一整套得力的措施;不然怎么能谈得上经营呢?”
“所以我妈才请你帮忙的。”我接住她的话,不真不假地说。
钱华心情似乎滞重起来,步子也慢了,终于说:“可我们化验室……忙得很呢!化验室都是女同志,就我一个助工,技术性又强,我哪有空闲时间?”
“我妈只不过说说而已。你用不着当真。”我只好反过来安慰她。
她侧过脸来,像是理解了我的话的本意:“我不是当真……你想想看,干我们这一行的,一旦掺进杂七杂八的东西,脑子就不能集中……多无聊吧。”
我略带夸张地说:“你这观点我赞同!人各有志嘛,陈帝开他的店,你搞你的化验,两不相干的事。大路朝天,各走半边。”
钱华仿佛有了信心。但仍有一点忧虑:“可你妈……她不会因为这事生我的气吧?”
我笑了,笑得十分勉强:“她有点神经质……真的,你用不着当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