胖姑娘说:“前些天你姐说她再弄不到钱,人都会让人捉了。他们欠人一大笔高利贷。利滚利,‘九出十三归’,借钱一万元,只拿到九千元,还款时却要支付一万三千元。而且利息是逐日起‘钉’,复息计算。”
我说别和我说高利贷怎么怎么利滚利,我理不清,快带我去找灿,想法子把姐姐弄回来。胖姑娘说你别去,你去了有什么用呢。
我说:“我一定要去看看!”
我们到出租房时,灿正在喝闷酒。
我问灿为什么那放债的不将他弄去,偏要捉走姐姐呢?灿憔悴地说:“人家留下男的在外好让你去筹钱!”我问:“那筹到钱了吗?”灿摇了摇头。我再一次提到了报警,我虽然弱智却还知道警察专门管坏人的。灿又摇了摇头,他说对方是浆水街的忠哥,黑白两道都吃得开,报警顶个鸟用。况且欠债还钱天经地义,这次报警了,下次他还找你。
我说:“他们不知怎么对姐姐的!”
“让放债的捉去还有好日子过!”胖姑娘插了一句,“吃馊饭、喝冷水、睡地板,还想五星级酒店招待!时间到了钱没送去,就挑断脚大筋!”
灿心烦意乱,挥手让我们走开:“去去去,你俩别啰嗦。”
我说:“想法子让他们放姐姐回来啊!”
灿说:“我没法子,我有什么法子呢。”
胖姑娘说:“求忠哥宽限几天,先把人放了。”
灿说:“黑道的全是些吃蛇肉喝虎血的家伙,求也是白求!”
我说:“你是个男人!白求也要试试。怕死鬼!”
灿说:“你不怕?你去!”
“去就去。”我想也没想就回了这么一句,其实,我头脑里面可供思考的空间并不多,就是再怎么想也就这么样。
我摔门而出。灿尽管爱杜翩翩,但他一则没钱,二则无力,这时他根本管不了她死活了,只埋头喝他的闷酒。他和胖姑娘都认为我只是说气话,因为我同他们一样无钱无力还是个弱智的,就是去找黑道的,对方也不买账。但我真的到浆水街找黑道老大——再不去他们可要挑断杜翩翩的脚大筋!
忠哥跟人正在打牌玩,他们把杜翩翩也拉在一起打。后来听人说这是社会上羁拘人质的巧着,万一事情闹大了好有个解说——约人来玩牌不犯法吧。他们把杜翩翩挤在当中,臭烘烘地乱动粗,让她很不好受,但敢怒又不敢言,只盼男友快点筹到钱来接她走。
忠哥说:“咦,你小子来干嘛?”
忠哥前几年在车站收过保护费。当时车站刚刚建成比较乱,他带着一帮人拦在大门口,一个班次收十元钱,不然就给他们好看。小弟在砸人挡风玻璃,忠哥远远地站在我报摊边上悠闲地翻看报纸,似乎那边在做的事情跟他一点关系也没有。
但是最后还是进去了,车主们联合起来向车站方面反映,报警捉了他们。忠哥被政府判了三年。
几年后放出来,他改开赌场和放债。这次羁了我姐姐杜翩翩,我来找他。他还认得我呢。早先他买我报纸都给我一元钱说不用找了,算是相当熟的熟人了。
“把她放了。”我指着杜翩翩。杜翩翩看见我来了也很惊讶,她问我怎么来了,我说我来救她。
忠哥说:“瞎掺和什么呀!”
我说:“她是我姐姐!”
忠哥夸张地笑了一个大哈哈。
我说:“笑什么笑,有什么好笑的。”这句话是我的口头禅,无论什么样的场合我都用得来。说完我酷酷地吃了回手指头。忠哥乐坏了,说:“放人?她男人欠我钱,要放人拿钱来。”
我抛出一个蛇皮袋,说钱就在这里面。忠哥说你小子哪来的钱,打开一看果真是钱。不过是一大堆我卖报挣来的小票,一毛两毛五毛一元两元,五元的都没几张。忠哥说黄永灿欠我一万多,你这才多少钱你知道吗?
一万多是怎么个概念我搞不清,我这袋子小票是多少我自己也不清楚,我说过我不怎么识数,一到十我还能明白一点点,再上去根本数都数不来。
我说:“差不多吧。”
忠哥说:“差不多?你这些满打满算最多五百块!”
我说:“那也差不多。”
忠哥说:“差远了!”
我从后袋抽出一块砖头,刚才在路上顺手捡的,说:“不够,加上这个。”
忠哥问:“你要怎么样?”
我用砖头猛拍了自己脑门,血流了下来,砖头没有碎。杜翩翩离我近,想拦我没拦住。我问忠哥够不够,要不要再来几下?反正我长个脑袋基本上用不着,拍碎了也没事哦!忠哥却怕了,他开场子放债催款砍人手脚没什么大不了的,却不愿意弄个傻子死在家里,到时警方查了要惹麻烦,还在社会上贻笑大方。
忠哥怪叫道:“好好好!算你狠。你们走吧。回去告诉黄永灿愿赌可得服输,输不起别叫个傻子来跟我胡搅蛮缠!”
杜翩翩问:“灿赌博借的钱吗?他不是说做生意借你的钱?”
忠哥哼了一声,说:“黄永灿那烂人你也信他!”
灿和他女朋友同是从农村来的,他们来到这个城市为了一个共同的目标——挣钱。但是到了后来,灿没有真正挣到什么钱,反而是女朋友的工资倒贴着付房租及生活费。他说他早晚要挣一笔大钱,却铤而走险跑到忠哥的地下赌场押大宝,落个血本无归不说,还借下一大笔高利贷。这不,女朋友都让黑道的扣押了。
还好他女朋友有个弱智的弟弟天生胆大,胡搅蛮缠把她弄了出来。为此弱智弟弟花掉历年来卖报挣的一袋子小票,据说有五百多元,还砸了自己脑门一砖头。女朋友回到同居的出租房时,灿早已跑掉了,他怕黑道的人再来找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