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阳光》2012年第04期
栏目:新锐作家
人们爱把八十年代出生的那一撮称为“阳光沐浴族”。我也是八十年代出生的那一撮。可在我童年的记忆中,我的身上并没有沐浴太多的阳光。我的童年,多半是在月光下度过的。我至今还能想起当时的情景,冷冷的月光下,孤独的身影,遥遥无期的等待。
童年离现在虽然已经很远了,可是想起来,仿如昨天。至于我的童年,该怎么跟你说呢?它不能用一个词来概括,亦不能用一句话来表述。假如有来生,我只想停留在五岁以前,并且把这五年的时间,定格在我的生命里,直至永恒!
我是带着一丝神秘的色彩来到这个世界的。一九八〇年的冬天,我在南方的一个小山村降生。据说,我一生下来,就和别的孩子不一样。我从娘胎里出来的时候,不像别的孩子,一落地就呱呱地哭,而是睁着一双大眼睛,在骨碌骨碌地转。据说,那时候,差点儿把接生婆给吓晕了。我出生的那个小山村,有青山绿水,悠悠碧空。那时候,爸爸在部队里当个小官,妈妈在我们家乡农村的一所小学作民办教师。我们和奶奶一起生活,奶奶非常疼我,把我当成了她的心肝宝贝。我这辈子都不可能忘记奶奶给我那温暖一生的爱。
那时,我们家的日子过得还不错,住的房子虽然是瓦房,可还很新,我每天都能吃肉,还可以穿漂亮的衣服。可是奶奶非常的节约,一直过着俭朴的日子。她经常把家里的那些碎布一块一块的迭起来,用糨糊贴成块,用缝纫机一圈一圈地缝,做成鞋垫拿到街上去卖。鞋垫很便宜,两毛钱一双。有时候一个圩日能卖一两双,有时候一个圩日一双也卖不出去。奶奶卖鞋垫的时候,总是带着我。如果那天能卖出去鞋垫,她就会买三分钱一筒的五香葵花子给我嗑。如果那天卖不出鞋垫,尽管奶奶很舍不得,可她还是捏捏她那瘪瘪的钱包,摸出两分钱,给我买一筒没有香味儿的葵花子。
爸爸五岁的时候,爷爷就去世了,奶奶一直守寡。自从有记忆开起,我就一直跟着奶奶睡。寒冷的冬夜,我总是把头贴到奶奶的胸口,把我冰冷的小手放在奶奶的腋下,把冰冷的小脚放在奶奶的大腿间焐暖。在我五岁以前的童年里,我的生命里似乎没有冬天。奶奶没读过书,可她是个通情达理的农村妇女,从不与人脸红。我很小的时候,奶奶就经常背着我到村头巷尾去玩儿。村里的人都很喜欢我,他们每见到我,都会用手捏我的脸蛋,向我扮鬼脸,然后想方设法的逗我笑。五岁以前,我看到的都是温暖的笑脸,我深深的感觉到别人对我的爱。那时候,父亲虽然离我是那么远,他每次回来,我看到他时,都感觉有点儿陌生,可是,我深信父亲是爱我的,因为他每次回来都给我买新衣服,我身上穿的很多衣服都是父亲给我买的。在那一段时间里,炫耀父亲给我买的新衣服是我寂寞童年的一大乐趣。
奶奶是在我结婚半个月后离去的,当时,我还在度蜜月。家里人没把奶奶离去的消息告诉我。我知道的时候,奶奶已经下葬十几天了。我责怪妈妈没把奶奶去世的事告诉我,如果我知道的话,就算在天涯海角,我都会回去见奶奶最后一面的。妈妈不告诉我的原因是怕奶奶的丧事冲了我的喜,这样不吉利,对我不好。我知道母亲出于好意,可我还是不能原谅她,因为这件事,我和妈妈又大闹了一场。自从奶奶走后,我才知道什么是真正的痛。每当我想起奶奶的时候,我的胸口就一阵阵的紧缩。
据说,我小时候长得非常漂亮,大大的眼睛,高高的鼻子,自然卷曲的头发,雪白的肌肤,像商店里卖的洋娃娃。这些都是后来别人跟我说的,我已经记不起了。我只记得,那时候,我身边有很多小朋友跟我一起玩儿,有堂哥堂姐,还有邻居家的很多小朋友。我们在一起玩儿过家家,在一起唱客家童谣《月光光》,我们到小溪里去抓鱼,我们还去偷附近一个凶巴巴的老太婆家里的木菠萝和柠檬。小时候,我是个贼。为了这个,我经常被母亲押着跪在地上用棍子打我的小屁股。母亲说,小时候偷针,长大了就会偷金。她用棍子指着我的鼻子,要我认错,并让我保证下次不再偷了。我每次都信誓旦旦地向母亲保证,下次再也不偷了。可是,看着邻居家的小朋友去偷,我又跟着去了。那时候并不懂得那是偷,只觉得好玩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