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岁那年,我和母亲来到部队跟父亲一起生活。到了部队后,我的生活彻底的被改变了。爸爸的部队在一个高山脚下,旁边住着一些农村人家。那里有古藤老树,也有小桥流水。爸爸脸上的表情总是很严肃,从爸爸的表情看,他好像并不怎么欢迎我们的到来。
爸爸的部队里没有学校,更没有幼儿园。妈妈调到部队附近村子的一所学校当老师,那时候,妈妈已经转为公办老师。妈妈每天上课的时候都带着我去,我经常在教室外一个人玩儿。
我只是吃饭的时候看到爸爸。爸爸总是少言寡语,虽然他经常给我的碗里夹菜,可他不太和我说话,也不怎么和妈妈说话。他吃完饭就回房里看书,有时在练书法。他书桌上的书很多很多。我常常站在爸爸的身后,久久地凝视着他,很希望他能回过头来看我一眼,叫我一声宝贝,并把我抱入怀里,亲亲我的小脸蛋。可是爸爸从来不回头,自然也看不到我。父亲的怀抱对我来说是一件昂贵的奢侈品。
爸爸上班的地方是一个用围墙围得严严实实的地方,门口不但有铁门紧锁,而且还有扛着枪的哨兵在站岗放哨。我很想知道爸爸他们在里面干什么,我问妈妈,妈妈黑着脸骂我,小孩子别多事!大人越是不想告诉的事,我就越想知道。对于爸爸上班的地方,我还是很好奇,我还是很想知道爸爸他们究竟在里面干什么。我经常在围墙外的大门口旁边徘徊,总想趁机溜进去看个究竟,有一次,趁开门给车子进去的机会,我也想挤进去,可被扛枪的兵给逮住了,经查问,我供出了父亲的名字,门卫兵打电话给父亲,让爸爸来把我领回去。我以为父亲见到我肯定会打我的屁股,可没想到,父亲没打我,他只是拉着我的小手回家去,轻声对我说,这种地方你以后不要再来了。我斗胆问父亲,你们在里面究竟是干什么呢?父亲淡淡地说,这个现在还不能告诉你,也不能告诉任何人,以后也许你会知道的。
我很听爸爸的话,自那之后,我就不再到围墙边去转悠了。当时离我们家住的附近没有和我一样年龄的小朋友,我寂寞的童年是那样的遥遥无期。我只是像只跟屁虫一样,跟在妈妈的屁股后面,如果有一天见不到妈妈,我的心里就会有一种空落落的感觉。那是一个星期天,妈妈到圩上去买东西了,把我一个人留在家里。我出到外面的山坡上等待妈妈归来。等了很久,也不见妈妈的影子出现,我的肚子饿了,就在周围找吃的,当时山坡上没有红薯也没有花生,只有摘光了玉米的玉米秆。我把玉米秆折下来当甘蔗吃。吃了好几根玉米秆,我的肚子也不怎么饿了。我又继续在山坡上游荡,等待妈妈回来。眼看着太阳就要落山了,还是不见妈妈的影子。当秋风吹起我的衣襟时,我有点儿想哭的感觉。我不知道妈妈为什么这么久都不回来,如果妈妈不回来的话,我是不敢回家的,我不敢想像没有妈妈在身旁时,我怎么面对爸爸,爸爸在我的眼里,总是那么的陌生,我总是想靠近他,可是我又怕他。正在我眼泪要落下来的时候,一位妇女牵着一条大水牛从我的身边经过。她看见我一个人坐在路边,问我为什么不回家?我告诉她我在等妈妈。她说太阳都落山了,也许你妈妈早已经回到家里了。我说不会的,我一直在这里等着都没见妈妈从这里经过。她说也许你妈妈坐了别人的车从另外那条公路回去了。无论她怎么说,我就是不肯回家。她见我不肯回家,就问我,你骑过牛吗?我没说话,只是摇摇头。她又问我,想不想试试?我看见电影里那些人骑马很威风,心里想着骑牛是不是也跟骑马一样呢?没机会骑马骑骑牛也不错嘛。我站了起来,向她和牛走去。她弯下腰把我抱上了牛背。
黄昏的落日有点儿惨淡,我坐在牛背上,心里有种荡悠悠的感觉。那妇女在前面拉着牛慢慢地走着。走了一阵子,她就回头问我,小姑娘,你家住在哪里呀?我告诉了她我家住哪里。她送我到了部队的大门口就把我抱了下来,我感觉到她的手特别温暖。她牵着牛要走时,我突然有点儿恋恋不舍的感觉,我问她,你明天还在山坡上放牛吗?她向我微微一笑点头说在的,就牵着牛走了。
太阳已经完全落了山,天已经有点儿微微的黑了。我回到家里的时候,妈妈已经回到了家里。爸爸也在家里。爸爸和妈妈都阴着脸不说话,他们好像吵过架一样。对于我的回来,他们好像没有觉察似的。我突然感觉自己是多余的,我伤感起来。从那以后,妈妈和爸爸经常吵架,从他们吵架中好像是爸爸在我们没来之前,和一个女人好上了,直到我们来以后,爸爸还和那女人来往,妈妈是那天出去逛街时才听人说的。后来妈妈的脾气变得很火暴,我稍一不听话,棍子就落到身上。我开始讨厌妈妈,不再跟她去学校。为了寻找一些安慰,我经常到山坡上去找那个放牛的妇女,那个放牛的妇女经常从家里拿一些煮熟的红薯或者玉米来给我吃。她还给我讲狼外婆的故事,她告诉我狼外婆是很狠毒很坏的,她的屁股后面有一条长长的尾巴。为了不让人看到她的尾巴,她经常穿着一条宽宽的裤子,为的是把尾巴藏起来。
接下来的日子,是父亲和母亲没完没了的吵架。我常常被母亲歇斯底里的喊声从梦中惊醒。我对母亲那歇斯底里的喊声反感至极。我想,我宁愿死去,也不会像母亲那样歇斯底里的叫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