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大姑想了想,说:“到烟囱营子,快马要走一天一夜,安排这么远说明他们人单势弱,越这样的越叫人担心,咱们有点举动,对方很可能就撕票,爹也别多想了,我一个人马上就走……”,我爷说:“胡闹,我养你这么大,难道让你不清不白去喂山猫野狗?”
我老姑说:“大姐别跟我争,这事铁定该我去,你们没看信上怎写的,三天内让令嫒到烟囱营子,惦记的是我,大姐去了也没用!”
我大姑看了一眼我爷,委屈地说:“爹,我虽是娘带来的,可谁能说我不是您的女儿?”
我爷掂起信细看了一遍,眉头一颤,说:“是家贼,不是外鬼,我看是独眼二爷设的局!”
我大姑叫:“怎么可能?你把总瓢把子的朱漆交椅、蜘蛛山的天网令旗都传给了他,他这不是恩将仇报吗?”
我爷说:“人心隔肚皮,江湖事儿不是过年串门子,你提个猪头,人还你羊腿!江湖险恶,你对人义气,人家不一定还你义气!蜘蛛山八道坎子一顶峰,九沟十八岔,门户就有十三家,最摸不透的就是人心。写信的人好像了解咱的家事,不是独眼又是谁呢?”
我老姑气得面红耳赤:“混蛋,亏我还拿他当个长辈,没想到是条花肠子畜牲!爹,我马上去烟囱营子,如果是他干的,我串起九沟十八岔的弟兄,夺了他的天网令,请您重坐朱漆交椅,把他的蜘蛛顶点了天灯!”
我爷说:“你们谁去我也不放心,还是我上山找他谈吧!”
姐俩儿都不同意,理由一:定不准是不是独眼二爷所为,如果真是野路子的花匪,规定时间见不到女人,一生气肯定要撕票走人,知道昔日总瓢把子上了蜘蛛山,一害怕肯定也要撕票走人;理由二:如果真是独眼二爷,那我爷一去,就是自投罗网,必遭毒害,更救不出人票。
说得我爷没了主张,两个姑姑就都争着去“相亲”,我爷看了这个看那个,最后一咬牙,说:“赛马!这是倒霉事,就争个反道,谁的马后回家,谁就去烟囱营子!”我大姑去烟囱营子“相亲”
我爷支上烟袋锅子,就在刻着“芙蓉瓷”的石碑前,让我大姑和老姑每人骑一匹马,跑到河边再回来,他就在这儿抽着烟等,我大姑骑的是一匹白马,老姑的马是红的,规矩是这么定的:大姑的白马先回碑前,老姑就去烟囱营子换我爹,反之老姑的红马先回来,我大姑就去烟囱营子,这是比谁的马慢。
姐俩儿都跨上了马,我爷叼着烟袋,双掌同时落在两个马屁股上,两匹马齐头并进,到了河边两人都勒住马缰,谁也不往回转,我大姑说:“妹子,你太小,听姐的话,你就老实地家呆着,照顾好咱爹·…,”
我老姑说:“姐,你跟我争个什么劲儿啊?我小我可没牵挂啊!”
我大姑说:“这话啥意思?我还有啥牵挂的不成?”
我老姑嘻嘻笑:“那胡先生
我大姑啐了一口:“说什么呢?胡先生跟我有啥关系啊?”
我老姑说:“你也别瞒着了,头过年时胡先生来家里写春联,你那眼神都不对了,夜里翻来调去的,那怎么回事啊?”
我大姑弄个满脸通红,嘴上也不饶人:“我翻来调去的,你怎么知道的?我是睡过去爱翻身,你可是真睡不着才听见动静的吧?真是不打自招啊!”
两人斗起嘴来,我老姑说:“我可没你那么大方,死盯着胡先生看,把人家看得手直打颤,字儿写得跟蚯蚓似的。”
我大姑说:“你看没看?”
我老姑说:“我只看他写的字,可没像你似的,盯人家的脸。”
我大姑说:“那就对了,你心里虚,所以不敢看人家的脸……”
我老姑拧拧脖子:“呸,我才不稀罕看他呐!他啊,就留着你使劲看吧,我吧,其实还真挺喜欢当押寨夫人的,再说,这一票人家可是冲我来的,你说你还跟我争个什么劲儿啊?”
我大姑说:“瞎扯,我二十一,你才十七,就是出门子,你也得让着我啊!”
我老姑连连晃头:“你有胡先生够了,干嘛还惦记我的山大王?”
两人都想去冒险,谁也不往回转,害得我爷烟袋抽得嘴都木了,一匹马影也见不着。
我大姑和我老姑就在河边互相说服,可谁也不听谁的,眼瞅着日头快下山了,我大姑说:“妹啊,咱们这么僵着也不是办法,还耽误赶路救小弟,我看咱们换个赌法,下马打水漂儿,谁打得多谁去,省得咱们这么大眼瞪小眼的……”她说着就跳下马,把缰绳系到河边的柳树上,捡了片扁石块朝河上丢出去,石片在河上只跳了三四跳,我大姑直叫:“哎呀,这下没打好……”
我老姑可乐了,跳下马就去寻石片:“说准了,你不能反悔了!”
我老姑打水漂可是高手,石片在水面上像青蛙一样跳个不停,一直跳到对过儿岸上还没停下来,我老姑乐得直跳脚:“我赢了!我赢了……”
等她回身,我大姑已经跨上妹妹的红马,笑着说:“咱爹老夸你比我聪明,这次你可上当了!”说着催马就跑。
我老姑这才缓过味来:“臭大姐,你赖皮!”她急忙去解系在柳树上的马缰绳,发现大姐早有用心地系了个死扣,等她费了好大麻烦解开绳扣,快马奔到石碑前,我大姑正给我爷捶背呢,我老姑一跳下马就叫:“不干,大姐这是使诈!她骗我打水漂儿……”
我爷说:“这我不管,按先定的规矩,你大姐的马是后回来的,去烟囱营子的事就交给她了。
我老姑眼泪就滚出来了:“我也去,我跟大姐一起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