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告她!”郭旗气得咬牙切齿。
郭旗和袁冰下楼的时候,楼道里伸着些嗅觉灵敏的脑袋,见了郭旗也不缩回去。郭旗他们一走过去,就听见身后有人议论,说生儿养女有什么用。还有人叹气:儿女还不如一保姆来得贴心呐。郭旗欲转身和他们理论,被袁冰推着拉着,说算啦算啦,你还能把他们怎么着,连他们也告了吗?
遗嘱真伪的问题袁冰很快就帮着搞定了,立遗嘱的经过公证笔录里都有详细记录,立遗嘱的地点是市中心医院住院部六楼三零七房二十九床。遗嘱有公证书、公证人,还有代笔人签字。
“遗嘱应该是没问题的。”袁冰说。
郭旗把一只高跟鞋狠狠砸向墙壁:“郭建设,到了那边看刘惠芬怎么修理你,你把她一平米一平米积攒起来的房子送了人,你把她便秘用的卫生间也送了人,你不想活了”。
袁冰在一旁幸灾乐祸,说国外还有孤寡老人把财产留给自己的狗呢。郭旗恶狠狠地盯着袁冰,说你这话什么意思?袁冰不敢往下说,郭旗手里拿着另一只高跟鞋,随时有扔过来的危险。
袁冰回去以后还是给郭旗打了个电话,有些话,当面不好说,隔着电话就好说多了。袁冰说算了,那套旧房子又值不了多少钱,权当扶贫吧。袁冰所以这样说是因为郭旗经常给街头路边的乞丐扔钱,甚至还把自己身上的衣服脱给衣衫单薄的人。袁冰劝她别滥施同情心,这些人多是假装可怜。郭旗不听,一意孤行。有一次一个男的抱个小孩,见人就说老婆跟人跑了,孩子病了,可怜可怜吧。别人都绕道走,偏郭旗迎上去,掏遍了自己的口袋不说,还把袁冰身上的钱也搜刮了个干净,袁冰怎么拦都拦不住。后来,两人在一家饭店看见了这爷俩,又吃肉又喝酒,生活美好得很。袁冰笑郭旗妇人心肠,动不动就动了恻隐之心,结果受骗上当。
“谁能肯定站那伸手的人真的就是些需要帮助的人呢?现在假的东西实在太多,搞不好自己的善良就被人利用了。”袁冰这样说。
郭旗不以为然,面对眼前的残酷事实,她答:权当扶贫。
现在袁冰是拿她自己的话说她。
袁冰还直截了当地提醒郭旗,绿枝跟她父亲,是不是有点什么不明不白的瓜葛。郭旗问袁冰这话什么意思?袁冰说不好说。类似把遗产赠送保姆的案子,他们也有遇见过,基本都是主仆关系比较暧昧,否则,袁冰说:“傻子才会把财产留给一个保姆,就算没子女,也有亲戚。就算近亲没有,远亲总是有的吧。”
袁冰还说:“如果你父亲跟绿枝关系暧昧,那她得房子也是理所当然的。”人家总不能白暧昧一场,袁冰是这样认为的。
郭旗生气了,说袁冰胡说些什么,绿枝不过比自己大四五岁。袁冰说年龄不是问题,现在连性别都不是问题。郭旗说问题是,就郭建设那样的人,他要真和绿枝暧昧,还算我服他了。袁冰说你也别把你父亲看扁了,老男人也是男人。郭旗说问题是他年轻的时候也没像个男人,一辈子刘惠芬指东他不敢往西,就他,能做出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来。袁冰说,可你妈不是已经不在了吗?
郭旗一下子不说话了。郭旗当时高高站在电脑桌上,一手端着电话,一手拿着话筒,光脚丫子一下一下拨弄着桌上的鼠标,像无聊的猫在玩一只死老鼠。郭旗住的是二十九楼,电脑桌就靠在落地窗边,低头看下去,下面是一片辉煌无比的灯火,郭旗向前迈一步,又迈一步,她觉得自己脚下踩着的不是木头的桌子,而是这些流动的灯火,有一些,正流星一样飞快地从她脚边滑落,消失,它们带动着郭旗也快速地往一个什么地方坠落下去。
袁冰听不到郭旗说话,在电话里喂了好几声,袁冰的声音沿着电话线把郭旗拽了回来。郭旗以为自己真的掉下去了,原来只是片刻的眩晕。
郭旗说你听没听说今天有个家财万贯的富婆在水立方美容院偷人钱包的事。袁冰说没听说过。郭旗说已经偷了好几回了,终于被抓住,谁也没想到她会偷钱。大家都想不明白,她那么有钱,还偷钱,为什么?袁冰说不知道,这要去问她。停了一下,袁冰说其实你问她她自己也未必就清楚。就像你,不是没房子住,不是缺钱花,但你却对父亲的做法不能释怀。郭旗说这不是房子的问题,也不是钱的问题。这个问题很郁闷。袁冰说我懂。
郭旗的郁闷真的不是为了房子和钱,她是那种轻松挣钱也轻松花钱的人,几经跳槽,现就职于一家很大的房产公司做工程核算,年薪多多。郭旗今天的轻松生活要归功于母亲刘惠芬,没有她老人家的谆谆教导郭旗上不了名牌大学,这是她今天立足社会的牢固基础。但郭旗对母亲却没有多少感谢。母亲一死,她马上辞了在机关里舒适安稳的工作,然后改头换面做OL,然后离婚,胡作非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