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客厅里上演的是两个女人比赛一样的尖叫,一个比一个嘴巴张得大,一个比一个声音恐怖。
尖叫结束,郭旗说:
“你吓死我了”。女人也惊魂未定,说:“你也是”。
这个女人郭旗认识,叫绿枝,是父亲生前的保姆,照顾父亲很多年,父亲死后郭旗就把她打发走了。可她显然并没有走,还招呼也不打的住在这,俨然这里的主人,不像话。郭旗有些生气。
“拿来!”郭旗朝绿枝伸出手。
“什么?”绿枝装不懂。
“钥匙”。郭旗说。
绿枝不动,眼睛不看郭旗,朝书房看,一眼一眼的,好象眼巴巴地等里面的人出来帮她说话。
郭旗来气了,说郭建设已经死了,现在房子是我的,我说了算,你,赶快搬走,不能再住在这了。
绿枝说:“我不走。”声音不高,可是坚决。
郭旗没听明白,说:“什么?你说什么?”
绿枝说:“反正我不走”。说完一屁股在沙发上坐下,要生出根似的。
郭旗只知道古时的一些仆人对主人忠心不二,主人死了仆人就在荒野里搭个小房子给主人守墓,一守好几年,没想父亲的这个保姆也这么重情重义。郭旗心里不免感动,在绿枝身旁坐下,说你的心也尽到了,我替郭建设谢谢你。绿枝不说话,脸越来越红,呼吸也越来越急,眼泪要掉下来似的。郭旗说你哭什么呀,我都不哭。
郭旗叫绿枝尽快搬走,说过两天自己就要把房子租出去了。绿枝还是不说话,死死地坐在沙发上,好象只要这样坐下去,她的屁股就真的会生出根来。
郭旗起身去收拾父亲的东西,郭旗对父亲的东西生疏得很,不知道父亲平时一些东西都放哪。绿枝这时候拔起她的屁股跟在郭旗后面,郭旗进哪个房间她也进哪个房间。她不问郭旗找什么,只袖手站一边看,监视一样,看得郭旗很不舒服。郭旗说,你不用跟着我。但绿枝不走开,还是特务一样如影随形地跟着。
郭旗拿了几样父亲生前常用的东西作纪念,又拿一块黑纱包了父亲的遗像,她要把父亲带到自己那边去。
郭旗要出门的时候,一直不吭声的绿枝拦住她,说这些东西,你不能拿走。郭旗惊诧,问为什么?绿枝说因为这些东西现在属于她。
郭旗说:“你没搞错吧,我是郭建设的女儿。”
绿枝定定的,说:“郭建设把这些东西留给我了,按法律规定,这些东西就是我的。”
郭旗没想到。
但郭旗还是尊重父亲的遗愿,她只拿了父亲的遗像,对绿枝说:“你赶快走人,把这些东西也赶快弄走。”郭旗说租房子的人过两天就要搬进来的。
过了两天,郭旗陪着袁冰来收拾房子,开了门,见绿枝还在客厅的沙发上坐着,东西也没收拾,一副赖着不走的架势。郭旗说你这人是怎么回事,叫你走人你没听明白吗?绿枝抬抬眼皮,不慌不忙地动动厚嘴唇,说出的话却惊人。
绿枝说:“这房子是我的,该走人的是你。”
绿枝手里拿着一个小红布包,当着郭旗的面,一层一层打开,最里面躺着的是一张遗嘱。绿枝拿着它像拿着圣旨。
郭旗就着绿枝的手伸头看了一遍,遗嘱是父亲立的,大意是因为绿枝这些年照顾他有功,他死后房子就赠与绿枝。
白纸黑字,千真万确。
郭旗傻了。父亲是不是老糊涂了,这房子,是母亲刘惠芬单位里的集资房,是刘惠芬精打细算存了一辈子的钱买下的,也是刘惠芬不辞劳苦,指点着怎样装修,怎样打家具,就连窗帘也是她自己缝制的。父亲怎么能把它送给一个跟这个房子毫不相干的人呢?不可能,不应该,不是真的。郭旗第一个反应就是这张遗嘱是伪造的,郭建设不可能干出这么愚蠢的事来。
果然,郭旗再看一遍,字迹不是父亲的。郭旗指着绿枝,说看你老实巴交的,原来这么不诚实。
绿枝不分辨。
袁冰在一家律师事物所给人当助手,通晓法律条文和一些相关问题,就着绿枝的手也伸头仔细看了一遍。郭旗问是不是假的,袁冰说遗嘱有公证。郭旗说可字迹不是父亲的。袁冰说字迹说明不了什么,立遗嘱的人可以找人代笔。郭旗说郭建设又不是不会写字,他有什么必要找人代笔?
袁冰看着郭旗摇头,说这我就不知道了,可能情况特殊。
郭旗转向绿枝,一副凶巴巴刑讯逼供的样子:“说,遗嘱是怎么回事?不说清楚我送你见官。”
绿枝往后退,一直退到沙发边,就势一屁股坐下去,好象把自己的屁股陷进沙发里她就安全了。
袁冰把郭旗往后拉,自己隔在两人中间。袁冰对绿枝说,你说说当时立遗嘱的情况。绿枝说当时的情况就是郭建设写不了字,找了公证处的人帮他代写。
“鬼才信!”郭旗说。
袁冰让绿枝说清楚点,郭建设是怎么个写不了字。绿枝说郭建设手抖得厉害,抓不住笔。
郭旗一把把袁冰拔拉开,指着绿枝说撒谎!那天她去的时候,父亲明明好好的,还自己端着紫砂壶喝水。紫砂壶拿得动,未必一支笔就拿不动了?
绿枝突然抬起头,瞪着眼睛说:“这要问你!”
郭旗说我不问你你倒来问我!郭建设怎么突然就不好了?是不是你做了什么手脚?绿枝从沙发上站起来,强硬地又说一遍:“问你自己!”
绿枝的强硬激怒了郭旗,她跳起来,冲到阳台找了根晾衣叉,恶婆一样来打绿枝,绿枝躲进卧室,反锁了门。郭旗就在那里噼里啪啦用晾衣又打门,打得惊天动地的响。袁冰赶忙制止,说把事情弄明白了再说。郭旗说再明白不过了,这个坏心肠的女人,不但谋财,而且害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