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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贵人

贵人长得很漂亮——这一点余福里人一开始就认识到了。

贵人也很有能耐——这一点余福里人是后来才认识到的。

余福里人之所以以前没有认识到贵人很有能耐有两个原因:一是因为贵人所在的工作位置太一般太平常了——一家国营企业的厂长办公室打字员,自然没有她发挥才干的机会;二是因为贵人的丈夫太有能耐了——那家国营企业光彩照人的团委书记,贵人只能在他的辉煌之下了。

贵人怎么也没有想到丈夫这一天会对她说他已经又爱上了另一位姑娘。贵人感到无地自容,痛不欲生。贵人回到娘家余福里,一眼看到了巷子口的算命瞎子,从不信命的贵人身不由己地站住了,然后就叫瞎子给她算一命。瞎子问了贵人的生辰八字后开口就说贵人是来问婚姻的,贵人大吃一惊。瞎子又叫贵人报上丈夫的生辰八字。贵人报了,瞎子便说我直说了你不要生气,你们缘份已尽。贵人愣住了。瞎子又说你不要伤悲,你是大福大贵之命,运在南方。贵人给了卦钱起身走了。瞎子后边的话她并没有往心里去,因为那时尚在幼儿园的女儿忽然在脑海里出现了。女儿怎么办?

贵人离了婚,带着四岁的女儿回到娘家。

邻居有个在深圳打工的姑娘正回家来有点事,知道了贵人的情况,就说跟我去那边散散心吧!贵人那时一点也没有想起算命瞎子的话,她只是想去散散心,且一直也没去过早把耳朵磨起了趼子的深圳,便向领导请假。办公室老主任说:“去吧,去吧!请什么假?算出差。”贵人很感动地说:“谢谢主任。”又说,“还是事假吧,这样我心安。”贵人把女儿交给母亲,一个人跟着邻居姑娘去了。

原来深圳并不好玩,除了高楼大厦,还是高楼大厦,没有一点儿自然风光,物质确实丰富,但那价钱却能吓人一跳。贵人常常怀疑那大玻璃橱窗里价格标签上的小数点是不是点错了位?贵人还什么东西都没有买,身上的钱就不知不觉地少了许多,贵人便想打道回府。清点行装时那邻居姑娘下班回来了,那姑娘说她打工的那家外企急需一名熟练的打字员,问贵人想不想试一试?贵人犹豫时那姑娘又说:“赚点儿钱,也好给你女儿买几件衣服带回去!”贵人一想也是,就同意了。

贵人的打字技术是十分出色的,曾在市里的比赛中得过第二名。贵人又经常打印企业经营管理方面的文件,不仅文字,那些管理办法、规章制度、合同协议之类的东西早已眼熟能详,于是凡有不妥或不完善的地方她便都一一指出来。贵人对工作向来都这样认真,反正只在这里干两个星期就走,她并不管那香港人会怎么说。

那香港人见贵人不仅人漂亮,打字好,还这么懂企业管理,十分高兴,两个星期之后便对贵人说:“你别走了,就在我这里干吧!”然后说了一个吓贵人一跳的薪金数。

就在那一刻,贵人突然想起了瞎子给她算的命……

贵人第二天又来上班了。贵人上班的第一件工作是招聘一位打字员。因为贵人本人已经是那香港人的助理了。

父亲给贵人打来长途电话,说贵人超假了,厂里催她快点回来,年终,文件多,又是总结,又是汇报,还有什么职代会材料,忙不过来了。贵人想给老主任打个电话的,刚刚拨通了号又放下了,她忽然有点怕听到老主任的声音。贵人最后给厂里发了两页传真,一页是给老主任的信,一页是辞职报告。老主任想贵人一定是伤了面子伤了心,便让贵人的父亲告诉贵人,那位团委书记已经下来了。

贵人回话说:“我不是为了他。”

两个月后贵人忽然回来了。贵人下了飞机,一个出租坐到了余福里巷子口。

那算命瞎子还在巷口。

余福里好几个人亲眼看见贵人从真皮小坤包里抽出一大沓钱给了瞎子。瞎子直说:“谢谢贵人!谢谢贵人!”——以后余福里人也便随着瞎子喊“贵人”了。

贵人给瞎子的钱有人说是人民币,有人说是港币,笔者当时不在现场,不得而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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