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曼把汽车停在了唐人街一家福建人开的茶馆门外,打开车门,刘江东和林佳进下了车。但伊曼显然没有喝茶的习惯和想法,她锁好车门后,在前头高兴地走去,刘江东和林佳进只得跟上去。唐人街上的热闹其实就是某种嘈杂,中国人做买卖的方式与那些犹太人和阿拉伯人相差无几,路边有许多中国人开的小商店,理发店和小饭馆就更多了。那些中国劳工们不习惯像当地人那样坐酒吧或者咖啡馆,他们无论喝白酒还是啤酒,几乎都是与吃饭合二为一,边吃边喝,把两种需要和快乐统一有机地结合起来,讲究的境界也自然是酒足饭饱。特拉维夫的罗马街由于华人聚集,被“改造”成了著名的“唐人街”,耶路撒冷的中国劳工不甘落后,他们也在努力打造自己的唐人街。中国劳工们喜欢到这条街来,在这里不仅可以花销不大喝到家乡的酒、吃到家乡风味的饭菜,能以低廉的心理价位理发,还能购买到有中文提示的电话卡,更重要的是,在这条街上随时随地都可以听到天南地北的中国话。实际上,唐人街上并非都是中国劳工,越南人、泰国人、菲律宾人和阿尔巴尼亚、罗马尼亚人包括俄罗斯人、乌克兰人等外籍劳工,差不多都集中到这来了。但那些国家的劳工文化都难以形成特色,于是也都默认了“中国红”成为唐人街的标志性颜色。这样聚集的好处是,一些以色列雇主可以直奔主题,来此雇佣工人,对大家都有好处。
伊曼逛街的兴致丝毫不亚于一位中国女孩,她东张西望,似乎对唐人街上的一切都感到好奇。自从被王圣和刘江东搭救之后,她认识了中国人,也就认识了这条唐人街。没事的时候她喜欢来这闲逛。这里因为有大量外籍劳工,相对还是安全的。
终于,伊曼感觉到有些累了,她停下来,扭过头去,对一直傻傻地跟在后面的刘江东说,刘,我渴了,你们难道不渴吗?我们喝杯咖啡好吗?刘江东扭头看看林佳进,征求他的意见。林佳进犹豫了一下,小声对刘江东说,咖啡又苦又麻嘴,有什么好喝的?再说开咖啡店的哪有中国人?钱都让鬼佬赚去了,不如进咱们中国餐馆吃点什么。刘江东就扭过头对伊曼说,伊曼小姐,我们肚子都饿了,我请你吃厦门炒面线好吗?伊曼惊喜地险些尖声叫起来,她夸张地比划着手势,表达自己的兴奋。看来,当她一个人来唐人街的时候,就对中国小餐馆有所了解,不过缺乏走进去品尝的勇气,也许进入那样的小餐馆,和她的身份有些不符。
刘江东引路,来到了一家中文名为“鼓浪屿”的炒面馆。那老板也是厦门人,据说来耶路撒冷四五年了,生意一直没做起来,随着中国劳工特别是福建劳工蜂拥来到耶路撒冷,情况才有所好转。“鼓浪屿”炒面馆店面不大,也就四五张小圆桌,但收拾得颇有条理,几块人造假石在墙角占去不少空间,加上墙上画出的竹子,让人体会到中国江南的韵味。老板见一位漂亮的犹太女孩随他的同乡光顾,格外热情,先上了铁观音茶。这头正喝着,那边先用油炸过、再炒得焦黄的厦门面线就端上了桌,阵阵香味扑鼻,红的辣椒丝,绿的芫荽,黄的炸葱,煞是好看。伊曼不会用筷子,她像吃意大利面条一样,用叉子在面条中盘来绕去,虽然费劲,倒也管用,看得刘江东和林佳进窃笑不已。这工夫,陆续又有一些中国劳工进来吃炒面线,他们毫不掩饰对突然出现的漂亮的犹太女孩表示惊讶,也对同桌的两位同胞充满了羡慕。
以色列虽然高科技人才和在校大学生在总人口中的比例全球最高,但劳动力市场特别是建筑业、农业的廉价劳力非常缺乏,多年来一直输入外籍劳工,劳动力的缺乏造成了高额工资现象,吸引了大量的中国劳工。尽管来以色列务工都要事先向劳务公司支付一万美元的“保证金”,可还是难以挡住蜂拥而至的中国劳工,哪怕在国内借高利贷,他们也要来到这片战火纷飞的淘金之地。中国劳工大多在商业中心特拉维夫一带或红海缄市埃特拉搞建筑,很少有人在巴勒斯坦地区工作。林佳进以前每天和不少福建老乡在海滨城市拉马特甘附近的劳务黑市找活,瞎猫天天期待着能碰上死耗子,可惜瞎猫的数量远大于死耗子。
伊曼吃了一大盘炒面之后,连声叫好吃,一脸满足的样子,她这才留意起刘江东和林佳进的谈话。
林,你要找工作,都能做些什么呢?伊曼问。
哦,和那些东欧国家的劳工不一样,我们中国工人大多会干技巧型工作,比如粉刷墙壁、铺地板、地砖什么的。林佳进说话的时候,眼睛一直在躲避着伊曼小姐。
刘江东一旁补充道,伊曼小姐,佳进的粘贴瓷砖技术和墙壁装饰技术都堪称一绝,不止一次受到以色列雇主的表扬,还有修剪花草,打扫庭院,包括清洁卫生什么的,他都能行,再有,就是到这样的中小型餐馆打工,他也是把好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