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茫茫人海之中我的女人
在异乡的路上每一个寒冷的夜晚
总是在梦里我看到你无助的双眼
去年二月二十七日,星期五的下午六点,江小鱼给我发了条短信,她说她此刻正在汉口的长途汽车站,明天凌晨五点多到达我所在的城市。当时,我正在联系朋友们晚上喝酒事宜,突然接到这条短信,我一阵眩晕,过了一会儿,我才回了一条短信,我的短信就一个字——“哦”。很快她又来了短信——“你欢迎我来吗?”我想,你都已经从武昌赶到了汉口,就算我不欢迎你来,你会回去吗?于是我又回了条短信——“热烈欢迎!”
发完这条短信,我对晚上的饭局立刻就失去了热情。我不知道她怎么一点预兆都没有,就突然想来到我这里。其实在我内心里,我是渴望她来但又不希望她来,很紧张。
晚上,我和王小菲、马宁还是聚在一起喝了顿酒,只是这次喝酒的时间非常短,席间,我借了马宁五百块钱。他没问我借钱做什么用,只是默默从钱夹抽出了五张然后递给我,那一刻,我觉得他的钱夹简直就是一个聚宝盆。我把钱揣进口袋,又喝了两瓶啤酒,就起身告辞了。临走前我对他俩说,后天,就是星期天的中午,我请你们喝酒。
回到家里,我老婆正在看韩剧,我没说话,径直走到另一房间打开了电脑,在网上溜达了一会后就断线了,我拿起手机给江小鱼发了条短信,问她到哪里了,她回信说外面正在下雨,漆黑一片,不知道身在何处,她还告诉我,可能在早晨五点多到达。
我说,知道了,我会接你的。
发完这条短信我就关了手机,没有半点犹豫。我担心江小鱼还会发短信来,而我也不晓得该说些什么。明天,只有等待明天了。
早晨四点钟,我就醒了,其实,整夜我都没有睡着,几乎是睁着眼睛躺了一夜。在四点来临的时候,我悄悄爬起来穿衣服,尽管我把动静控制到最小,但我老婆还是醒了,她迷迷糊糊地问我,你去哪儿?我回答,上班。她又问,星期六还上班?我说,临时加班。她说,注意安全。说完翻过身又睡去。
我偷偷喘了口气,拉开房门,在下雨的凌晨滑进了停在路边的一辆出租车。
在出租车上,我迫不及待地打开了手机,可是手机上没有江小鱼发来的短信。想了一会儿,我直接把电话打过去,可是她一直没有接听。我想她可能还在卧铺上熟睡着吧。
十五分钟后我就到了长途汽车站,我站在出口处的屋檐下躲雨。马路上汽车很少,偶尔有辆出租车从我跟前驶过,溅起的水花差点落在我的身上,我又往后退了退,一直退进别人看不见我的地方。我点了根烟,烟雾和雨雾混杂在一起,在摇曳的路灯下呈现出淡淡的紫色,这时候我又看了看时间,已经五点了,她现在应该快要到了吧?
我心里又莫名其妙的烦躁起来,江小鱼如果来了,我和她该去哪里呢?她说她明天下午回武汉,但是,在我的这个城市的这几十个小时,我和她该去哪里呢?
我就这样呆呆地站在屋檐下,看着一个卖早点的馄饨摊子出现在了我的面前。摆摊的中年夫妇正在煤球炉上烧开水,此刻,我也感觉到有点冷了,虽然快到春天了,天依然很冷,我扔掉烟头,想走近他俩,但我又怕错过江小鱼的出现,所以我还是站在了原地,远远地看着忙碌着的中年夫妇。
天渐渐亮了,路上的行人也慢慢多了,从武汉开过来的班车依然没有到达,我开始焦急起来,不停地看着手机上的时间,这时,江小鱼给我发来短信,说她刚问过司机,因为下雨,肯定要晚点,七点左右到。
天一亮我就有种无处躲藏的感觉,我不希望此时被人看见,哪怕是点头之交的人我也不愿意被他看见。好在没再等多长时间,我就看见了一辆卧铺客车从前边过来了,驶近我的时候,我看清楚了它的车牌,车牌前的两个字是——鄂A。等我走到车跟前时,车上的人已经下得差不多了,我没有看见江小鱼。
我掏出手机想拨她的电话,但我的手机先响了,是她打过来的,她问我在哪里,我说我就在汽车旁边,她说她也在汽车旁边。于是我挂了电话绕到另一边,看见江小鱼打着伞正低着头放手机。
我悄悄走到她身边,说,嗨,我在这儿呢。
江小鱼回过头朝我笑了笑,似乎有点累。我说一路睡好了没有?她说还可以。我接过她的包,也朝她笑了笑。
走出车站,我就和她直接上了辆出租车,她紧挨着我坐着,也没问我要去哪里。其实在汽车进站的那一霎那,我就已经决定去郊区的一个度假村,因为那里没有我熟悉的人。车在雨中前行了大约半个小时,我们就到了度假村的大门口,由于下雨,这里显得非常安静,我们打着伞慢慢走到了度假村里的“天鹅”山庄,准备找个房间住下来,等了好大一会儿,才看见一个服务员拎着水瓶走过来,我问服务员还有没有房间,她说只剩下一个四人间还空着,价格是二百元,可以住到明天中午十二点。于是我拿出身份证和钱递给她,她收下了钱,却没有看我的身份证,然后她把钥匙给了我。这个服务员从我们住进来到离开,我再也没见到她。
一进房间,江小鱼就脱掉了大衣,并且把打湿的裤脚向上卷了一些,这时我才看见她穿着一双绛红色的棉皮鞋。我一边打开空调一边说,你冷吧?可别来一趟就感冒了啊。她盯着我说,你就不想知道我为什么来这里吗?我没说话,很局促地摆弄着电视机的遥控器,想掩饰自己的窘迫。
整个上午,我和她就这样在房间里坐着,空气显得很凝固,后来我打开窗户,趴着看外面的雨,外面很宁静,只有雨声,我隐约知道今天应该发生点什么,但又不希望发生什么,只想这样坐着看着她,看着她,一直看到她离开。
很快就到了中午,江小鱼问我中午在哪里吃饭,我说就在度假村里吃吧,出了度假村外面就是山,没有饭店。她说,可以呀,随便吃点吧,我已经饿了。
我和她打着伞从度假村的餐厅出来,她突然挽住我的胳膊说,我想这样挽着你走。我吸了一口气,任她挽住了我。雨还在下,我把伞压得低了些。
回到宾馆房间,她说她有点累了要躺一下,于是我坐在另一张床上继续看电视,我想整个下午的时间或许就会这样滑过去的。江小鱼大约躺了二十分钟就坐了起来,她声音很小地喊了我一声,我回过头说,啊?她说,你能坐到我跟前吗?我说,干嘛?她说,我想把你看得更清楚些。于是我有点僵硬地坐在她对面,距离近得我都能够闻到她身上散发出的气味了。
我毫无表情地看着她,因为不自在我不时地舔一下嘴唇,她说,其实你长得算不上帅气,但我为什么会喜欢上你呢?我正要说不知道,她却忽然搂住了我的脖子,用她的嘴唇堵住了我的嘴。
就是这一瞬间,我彻底放松了。
江小鱼就躺在我的身边,我能清晰地感觉到她身上的温热,我心里冲动着想覆盖这瘦小的身体,她也立刻感觉到了,一只手把我勾得更紧,而另一只手抓住了我,嗓子里发出轻轻地类似于叹息的呻吟。我紧紧抱住她,慢慢溜进她早已湿透的身体里。
江小鱼大声呻吟起来,眉头不时地皱一下,我看着她,停了下来,我说,弄疼你了吗?她说,不是,你动作太大了,有点不太习惯。我笑了笑,她那迷离的眼神和拼命缠住我的动作告诉我,她没有撒谎。
过了很久,我停止了,嘴唇停止在她的耳垂边,我重重地呼吸着。她在我耳边悄悄地说,我们似乎很久都没有做过爱了。我没有说话。她接着说,我喜欢和你做爱的感觉。你呢?我说,是的。她说,那你还要吗?
整个下午我和她都在床上,直到天色渐渐暗了下去。
从餐厅吃完二十块钱的套餐回来,雨还在下个不停,我站在玻璃窗前,雨水阻隔了我的视线,也阻隔了我与外界的联系。江小鱼从后面抱住我说,你在想什么呢?我说,明天中午和我的两个朋友一起吃饭,好吗?她说,好呀,我认识吗?我说,你认识,都见过的。想到这里,我就拿出手机联系他们,并让我的朋友订个包间。在我打完最后一个电话时,我的手机突然响了,是我老婆打来的,我心里怦怦直跳。你还在上班?我老婆问。我脱口而出说,已经下班了。她说,那你怎么还不回来?我说,我跟朋友在度假村里改稿,今晚不回去了。她说,不行,你必须得回来。我说,我是跟他们在一块呢,不回去了不回去了。她说,那你让马宁听电话!这是我没想到的,我说,马宁出去买啤酒了,他回来我让他打给你。她说,那不行,必须用你的电话让他打给我,我才相信!我说,好吧,等他回来。
那一刻,我慌乱了。我对江小鱼说,我出去一下,你先洗澡吧。她看看我说,那你早点回来。出了房间我就给马宁打电话,我说你现在赶紧到度假村来一趟!他说,什么事情?我说,你来了就知道,我在大门口等你!打车过来,路费我报销!立刻!
那天晚上,我总是提心吊胆,好在下雨的声音最终还是让我安静了下来,雨让我感觉到了从来没有过的安全。第二天早晨,雨停了,疯狂也停了,有一缕阳光透过窗帘钻了进来。我和江小鱼收拾完行李就退房了。
回到城区,走进饭店,那时我产生了一种错觉,仿佛江小鱼此刻已经就离开了我。我的朋友都来了,可惜的是她最想见到的王小菲因为有事没来。
这顿饭一直持续到下午两点,后来我就把江小鱼送上了回武汉的长途卧铺车,上车时她问我什么时候去武汉,我说,有时间就去吧。车开的那一瞬,我鼻子发酸,很奇怪自己还有哭的功能。
晚上,我和马宁、王小菲又聚在一起喝了顿酒,只是那顿酒我很快就喝趴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