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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牵挂民生

22

今天早上,刘青风去了一趟城南的老城区。

这里有人称为棚户区,它是解放初期建成的平房。它与鹏钢和山庄集团的水泥厂紧紧相连,要是去棚户区还要经过山庄的水泥厂。路过水泥厂的时候,刘青风站了一会,望着浓浓的黑烟,心里很是气愤。这都上了黑名单了,还依旧肆虐。

棚户区的房子很简陋,厕所与人混杂。没有暖气,没有煤气,没有下水,还要呼吸着水泥厂的臭气。这个区域的肺癌发病率全市最高。刘青风的姐姐和姐夫曾经住在这里,姐姐刚过50人,得了癌症撒手西去了,不久姐夫也死于癌症。给姐姐送葬的时候,他的妻子撕扯着他的肩膀哭:“你还当副县长呢,连姐姐的一套房子都没搞到!你还有脸哭啊?”是的,他没脸哭,他是姐姐带大的,姐姐靠拣破烂供他上学,为了是让他有出息,告慰地震双亡的父母。他有出息了,当上公安局长了,后来当了副县长了,这样的官弄不到大平米房子谁信?有的老板上赶着给他送房子。都被他拒绝了!这位当过兵的汉子所表现出来的硬度是惊人的,刘青风的廉洁在山城出是了名的。后来他用工资攒着钱,终于给姐姐买上房子了,姐姐的儿子等着结婚,姐姐还是没有搬出棚户区。姐姐弥留之际,拉着刘青风的手恳求着:“地震都快30年了,乡亲们还住着老城区。你心里要想着他们,让他们早早搬出去啊!”刘青风含泪答应着。姐姐和姐夫死后,他被深深的自责和内疚折磨着。他当副县长的时候,拿出了一个改造棚户区方案,其中一条就是搬迁山庄的水泥厂。这个方案是他和赵多共同提出的,可是,结局很惨。

李鸿儒退位了,王竟明接任了山城一把。他知道王竟明的个性,但也知道他与苏家的特殊关系。他在观察,这个王竟明敢跟苏大庄做殊死斗争吗?那天他听见王竟明的电视讲话,觉得他的目标高远,一点不切合实际,没有看出他的魄力。所以,他失望了,没有见王竟明。算了吧,离开山城这个是非圈子吧。干什么不是干?怎么活不是活?何苦去争这一日之高低、一事之成败呢?

前些天,王竟明搞“献计献策”活动的时候,他又看出了一线希望,他把棚户区改造写成建议寄了出去。今天上午,到市委告状的棚户区的市民告诉他,王竟明派严小平明确答复了他们,这个问题一定要解决。刘青风沉默了一会,心里有了感动,后来他听说王竟明把山庄在南岗工业城即将开工的“蓝天化工”给停了,心中暗暗佩服他的眼力和气魄。这叫老虎头上动土啊!他终于答应见王竟明一面。

在王竟明的办公室,刘青风与王竟明见面了。班文友主席悄声地退了出去。

“……青风同志,今天的我们算不算是迟到的聚会呢?不管怎么说,我们终于见面了,你可能对我找你有多种猜想。也可能有抵触,这都过去了。咱们开宗明义,随便聊聊。议题呢,就是节能减排,还有棚户区的改造。”王竟明说的很轻松,却让青风感到一个年轻干部的历练和精明。

应该说,这个结局让刘青风感到意外。他不是副县长了,在政协也不分管这块。领导能力包括对部下的诱导,王竟明想从他身上诱导出什么呢?当年李鸿儒对他谈话的时候,比这还亲热,但是,他冲撞了他的决策,惹恼了这位老领导,不是说变脸就变脸了?刘青风并不知道,王竟明的“三顾茅庐”是有用意的,王竟明要重新启用这位靠边站的人。王竟明下这个决心是在昨天,昨天他与市委组织部马洪部长要了一份材料。这份材料是群众对刘青风的评价。他下了这个决心,并把它排上议事日程,并非易事。首先,刘青风到政协的事影响太大,山城干部,包括老百姓都议论纷纷。有人替他打抱不平,也有相当的人认为刘青风性格古怪,不适宜当常务副县长。还有一条很重要,那就是要征得李鸿儒和苏日亮的同意。这个决定是他们做出的,他们会打自己的嘴巴吗?当然,王竟明可以强行硬干,这样也没有人能拦住,但是对后来工作有好处吗?会不和起到影响士气的负面作用?既然这样,为何不用一位没有争议的人呢?

刘青风还是没说话,一只独眼灵活地转了转。他似乎在琢磨王竟明脸部神情的每一点变化,从中进一步验证他的真诚度。

王竟明望着他的脸说:“我想听听你对山城节能减排的思路。”

刘青风沉默了一会。他表面冷静,其实内心波涛汹涌。他想回绝王竟明,但又觉得不妥,王竟明的态度是真诚的。他想,有人把你当人看,有人给你机会抬起头来堂堂正正往前走,你自己不争气,非要窝在政协吃闲饭,那就是自找!不能沉默了,不能!他冷丁嘣出一句:“王书记,看我你就别磨叽了。看着就麻烦,什么调研啊,谈心啊,这都没有用!”

王竟明惊讶了,说:“你说怎么办?”

刘青风说:“该关的关,该转的转,该改造的改造!以后搞循环经济!”

“对,您说的很对啊。”王竟明喝口茶水,说道,“其实循环经济是个舶来词,它是在全球能源紧张和原材料价格居高不下的背景下提出的。早在1996年,德国就颁布《循环经济和废物管理法》,日本也于2000年出台《循环社会基本法》。高能耗、高污染的工业,和相对匮乏的资源,让这些发达国家开始精打细算,琢磨起物尽其用来了。”

刘青风神情严肃下来,语气里透出忧虑:“咱们山城不是资源型城市,但是,工业已经十分发达。然而,随着经济的高速发展,资源消耗越来越大,周边资源出现匮乏,逐渐成为了制约我们发展的‘瓶颈’啊。就拿煤炭来说吧,山城不产煤,可是,一年山城煤炭需求量超过1000万吨,煤炭完全依赖外运,缺口很大啊!”

王竟明长舒口气说:“形势很是严峻哪!”

刘青风说到工业思维很清晰:“电力也不容乐观。目前全市用电最高负荷已达186万千瓦,超过发电能力70万千瓦。缺口较大,不得不拉闸限电。”

听到这里,王竟明说:“那次限电,惹恼了百姓。我不赞成居民限电,这既不符合国家政策要求,也与节能减排宗旨不符!”

刘青风轻轻地叹了口气。王竟明感觉他对山城的现状很了解,同时还是一个具有忧患意识的官员。过了一会儿,王竟明继续问他棚户区改造怎么办?

刘青风毫不犹豫地说:“拆了山庄的水泥厂,改造原有废墟,在那里建设一个生态公园,棚户区老百姓搬迁出来!在北城新建一个节能社区!”

王竟明觉得他说得有理,征求意见,讨论来议论去,大家觉得简单问题复杂化了,好像这是一个难以逾越的鸿沟。他笑了笑:“青风同志,我想让你重新回到常务副县长的岗位上来!负责这项工作!你同意吗?”

刘青风沉着脸说:“领导信任我,我就干!我不怕得罪人!”

王竟明说:“好,到底是痛快人!”

在具体实施方案上,王竟明与刘青风谈了很久。刘青风是不苟言笑的人,对谁都是不理不睬的架势。对王竟明也是这样,整个谈话过程他没笑一下。但是,他的心颤抖了。他没有想到还能有这一天。

刘青风离开王竟明办公室的时候,两个人的双手紧紧一握,刘青风还是没有笑,默默地走了。刘青风满脑子都是王竟明说过的话,他回味着、寻找着可能的迹象。他要是复出,苏日亮那里,李鸿儒那里,苏大庄那里,方方面面阻力太大,王竟明不可能走这步险棋的。但是,让他写个方案他还会认真去写的……

王竟明心里骂:“这个独眼龙,怪人一个,可是这家伙太有才啦!”然后闭上眼睛,一味长长地运气。他一点一点地回味,寻找突破的迹象。浑身的血又一次向上涌来……

到了山城之后,王竟明处于思维极为活跃的状态。今天的刘青风一句话有提醒了他。在工厂废墟上建一个大公园。王竟明急忙走到山城地图前,静静地看着老城区和水泥厂。大脑在高速运转着,运转着……

拆除老城区和水泥厂,在山城建设大公园,公园连接护城河,打造一座水城。那将是“城沿河湖建,水绕新城流”的新格局。这一点,王竟明是有根据的。这种设计,最大亮点是依托滹沱河,冶河和岗南水库,水资源是满有把握的。绿化之后,未来的山城,将是集水城、绿城和温泉城三大亮点的西柏坡市呼之欲出。这将是多么壮观的局面啊?山城那就真正成为低碳城市了。

这一瞬间的玄想妙得,让王竟明激动了好一阵子。他急忙喊严小平,他要驱车到这片老城区看一看。

马进主任知道那里的路不好走,给派了一辆三菱吉普车。吉普车沿着坑坑洼洼地道路走,转到一半天就黑了。严小平的手机响了,马进打来的,说他在岗南水库入口对面的一家野味餐馆订餐了。王竟明说知道了,他忽然想再到水泥厂后面的老城区看一看。在棚户区一连走了几家,王竟明心情越发沉重。走访过程中,王竟明赶上棚户区停电,唰地一下子就黑了。“怎么又拉闸限电了?”王竟明以为会一起一阵慌乱,谁知那里的人们并没有惊慌,而是很从容地点起了蜡烛。一个老大爷说,因为这里线路老化,还要确保山庄水泥厂用电,棚户区停电是家常便饭。这些地方的简陋程度比他想象得还要糟糕。王竟明心中不免有些难过。他派严小平赶紧跟路南区政府和电力局联系。让他们马上恢复棚户区的供电。严小平打了电话打不通,就跑出去打的去了。

马进已经在岗南水库对面的一家餐馆点好了饭菜,站在门口等候着王竟明。见王竟明还不来,就给严秘书打电话,严小平说到电力局办事呢,他又给王竟明的司机打,司机拉着王竟明先过来了。王竟明下车的时候便看见了马进。快到饭店门口的时候,王竟明的手机响了,一看屏幕显示的是“老婆”二字,这才猛然记起到山城整整半个月了。一个礼拜没有给郝芸打电话了,心中涌起一股歉意,连忙按了接收键,却没有声音,便说道:“郝芸嘛,我现在方便,你说吧,说吧。”

电话里响起郝芸那熟悉的略显沙哑的声音:“你好吗,我的当家的?”不等王竟明回答,继续问道,“都这个时候了,你还没吃晚饭吧?告诉我,你现在在哪儿啊?”

王竟明轻松地笑笑,轻松地回答道:“我很好,刚刚到老城区看了看,马上吃饭,享受大自然赐予我们的恬静,怎么,你在怀疑你老公的自理能力吗?”

郝芸笑出了声:“好了老公,我们都不是小孩子了,还是不要装了吧。什么恬静啊享受啊,都是哄我的。我想象得到,你一定忙得不可开交!我能够耐心等到七天,现在给你打电话,是该敲打你了,要多注意身体!”

王竟明平静地说道:“谢谢我的老婆。你好吗?明明好吗?”郝芸回答说:“我们都好。大哥来了,你走后的第二天下午来的。”听到大哥王大军从老家西柏坡来到了大鹏市,王竟明的心里立刻升腾起一股柔情,颤声问道:“快让我哥接电话,我要和他说话。”郝芸说:“他已经走了,上班去了。”王竟明打了个愣:“上班?他……上什么班啊?”郝芸说:“我爸给他安排在水世界洗浴城当警卫了,放心,大哥挺负责任的,人家很满意。”王竟明叹了口气,他与大哥的感情很深,但是他不愿意大哥从乡下到大鹏市来。大鹏市是天南省省会城市,洗浴城遍地都是。这灯红酒绿的生活,大哥能挺得住吗?王竟明一是觉得父母需要照顾,二来是怕大哥在城里学坏。他对大哥太了解了,大哥没有王竟明有定力。但是,郝芸一直惦记着大哥,常常替他照顾家里的一切。王竟明笑了笑说道:“还让老人家为咱们操这份心,先代我谢谢爸爸,回大鹏我一定面谢老人家。”郝芸连忙问道:“什么时候?”王竟明不假思索地答道:“明天吧。”

“真的?真的吗?”郝芸兴奋不已。王竟明已经是饥肠漉漉了,忍不住说道:“好了好了,老婆啊,就说到这儿吧,我实在是饿了,快让我吃饭吧。”郝芸一听就心疼了:“你看,我就说嘛,一忙起工作来就照顾不好自己。”沉默了会儿,又说,“快吃吧,慢点吃,别狼吞虎咽的,当心胃受不了。”

王竟明答应着,在马进面前皱着眉头说道:“哎呀别罗嗦了,我挂了。”关上手机,看了一眼马进,问,“你也还没吃吧?”

马进说:“我还不饿哪。”

王竟明一皱眉头说:“怎么,我就这么官僚?连一顿饭都没人愿意和我一块吃?”

马进只好坐下了,向服务员招了下手,示意把点好的几菜都端上来。

两个人吃着菜,王竟明说喝点啤酒。马进赶紧让服务员上啤酒。王竟明并不是多想喝酒,他是想让马进说点山城的真实情况。

马进停止咳嗽说道:“是啊,来县委县政府研究决定,在那片空地上开发建设一个公园和一个工业区。”

王竟明脸色一下子沉了下来,气愤地插话说:“公园就是公园,还建什么工业区?简直是乱弹琴嘛!”

马进被王竟明的插话吃了一惊,一时不知怎么张嘴了。

王竟明马上恢复了平静:“对不起,你接着说。”

马进喷着浓浓的酒气,急忙解释说:“这是有原因的,山庄的水泥厂早先就有。苏大庄接手之前是国有企业。后来又建了钢厂、胶鞋厂等等。因为工厂不需要高层建筑,最多是个高炉!工厂改造,绿化到家,山山凝翠,桃水泛青,已经成为了山城县的一大美景啊!”

“你想想,这有可能吗?”王竟明淡然一笑,也许是回应,也许是讥讽。如果照马进描述的那样,山城已经是个世外桃园了,已经是人间天堂了。这里只要还有工业区,一切美景都是空谈。

马进从王竟明的面部表情上可出了什么,马上谨慎起来。他满脸通红,一直红到脖子根,连眼睛红得要出血了。王竟明最后问到老城区的情况,马进言语躲闪着。王竟明觉得马进挺厉害,喝到这个份上还能控制自己的思路,这几年的主任没白当。

王竟明苦笑了一下,觉得这个马进的思想还停留在李鸿儒时代。他的乐趣,他的荣光,都是属于记忆的。但对未来,他没有特殊的兴趣和感觉。要是从他嘴里打听老城区的背景,恐怕是很难了。王竟明想刘青风一定知道这其中的秘密。还是从刘青风那里讨个底吧!王竟明的直觉里有个思路,那就是要跟李鸿儒谈一下老城区改造的事情,把它应纳入建设低碳城市的范畴。

打开这一条幽暗的河道,就是历史通向未来的通道。

23

人生就像戏剧一样,总是一场接着一场,角色都在不停轮换。刘青风怎么也没想到,到了政协的人,竟然又要回到市市委常委、常务副县长的位子上。这个决定还没宣布,县委县政府就传出消息来了。

苏日亮听到这个消息极为震惊。王竟明这要干什么,难道他要引爆这颗已经拆除的“炸弹”吗?刘青风怎么会给苏日亮是一颗“炸弹”的印象呢?苏日亮细心一想,还没有什么大事,就是一个感觉,他在跟刘青风共事的时候感觉不踏实。感觉他说变脸就变脸的样子,这个样子常常使他陷入尴尬境地。

为了证实这个消息是否准确,苏日亮想到了王竟明的秘书严小平。严小平与苏日亮私交很好,他过去在政府办公厅机要室,苏日亮对他很抬举,不仅照顾过他的工作,而且还给他家里办过几码事情。比如给他向下亲戚找个临时工之类的事。王竟明不在办公室的时候,电话响了,严小平一看话机显示着苏日亮办公室的号码,心跳骤然加快。犹豫了几秒钟,他还是抓起了电话。苏日亮说要见他聊聊天,严小平迟疑了一下还是答应了。时间要看王竟明的时间再定。严小平是个非常敏感的年轻人,他知道苏日亮说的聊天,注定是要向他打听王竟明的什么情况。他知道,苏日亮与王竟明还没有磨合成他与李鸿儒那种关系。他们之间的关系很微妙。那天常委上王竟明对苏日亮发了火,就让严小平预感到,他往后要格外小心了。作为县委书记的秘书,他不应该与县委其他主要领导关系过密,这是很忌讳的事情。一旦王竟明知道了,他就会被炒了。赵多的结局,更让小严胆战心惊。但是,他又没有办法拒绝苏日亮,因为过去苏日亮对他有恩。过了一会,苏日亮又来电话了。看来苏日亮也不愿意让严小平过分为难,他决定取消这次会面,只是在电话里询问了一些情况,其中重要一点就是王竟明与刘青风的接触。严小平直接说了:“他们见了两次面了,很谈得来。”放下电话的时候,严小平安慰自己:“该说的说,不该说的一定不能说,这是做秘书的规矩!况且,赵多的悲惨结局已经敲响了警钟!”

苏日亮从组织部那里还是摸到了王竟明的真实意图。

苏日亮回到办公室觉得心里很空。他想跟二叔聊一聊。他抓起了电话,拨了几个号,又将手收住了。这个事情跟二叔说了有什么用?细想想,自己跟这位二叔没有沾什么好光,自己背着个买官的名声。

电话响了,苏大庄打来的。他不想见苏大庄,苏大庄却很想见到他了。

苏大庄笑着说:“日亮啊,小剑来了两个美国同学,还带来了一个美国商人。他们对南岗工业城有想法啊!引个项目多好啊?”

苏日亮咧了咧嘴说:“二叔啊,您快别提项目了,我和李书记帮您的蓝天化工,让王书记给停了,弄得我多没面子?你也是啊,山庄那么大的资产,跟那个韩国狗屁公司合作个啥趣呢?您给我整个真正属于科学发展的大项目来啊!让我在王竟明面前也提提气!”

苏大庄说:“我们有资金,小剑有关系。这个事情还不是现成的吗?告诉你说啊,蓝天化工还没算完呢,他王竟明说污染就污染了?我就不明白,你怎么说也是一市之长,玩得也太软了!我去找李书记说理去!”

苏日亮深深地叹息说:“快别提李书记了!他呀,怎么说呢,变了!没等你开口,他就会先批评你一通!看来他是被王竟明征服了。”

苏大庄在电话里嚷开了:“李鸿儒不会吧?先别管他吧,你晚上到凤凰台酒店来,我们听小剑的,给你弟弟捧个场,会一会大老美!”

苏日亮应了一声,无奈地把电话放了。

天黑下来的时候,苏日亮还是赴约了。在山城大酒店贵宾厅,他与苏大庄、苏小剑以及美国同学、商人喝酒。他看不惯苏小剑卖弄的样子,整个一顿饭时间,苏小剑在酒桌上大谈电子商务。苏大庄和苏日亮都插不上话,两个人就把空间留给了年轻人,他们悄悄来到外间说话。苏大庄似乎也知道了王竟明要重新启用刘青风的消息,他试探地问:“一朝君子一朝臣,没有啥大惊小怪的,只是我不明白王竟明,他重新重用那个独眼刘,是啥意思啊?是不是让他收拾我们这些企业啊?”

苏日亮猛然愣怔了一下,忽然想起了什么:“不仅仅是对你们,同时也是对我的。如果刘青风当了常务副县长,我就没法干了!”

苏大庄瞪了眼睛:“那不行,我们苏家人也不是随便让人拿捏的。我们自有我们的办法!”

苏日亮无奈地苦笑:“你能有啥办法?我算看透了,王竟明来山城就扛起了科学发展的大旗,每天都在学习,解放思想,形成了这种阵势,好像谁反对他,就是跟科学发展作对。好家伙,这你谁受的了?二叔,我惹不起但我躲得起,我想跟您商量商量,我写个申请调走得啦!”

苏大庄站起来怔住了,张口结舌说不上话来,呆呆地站着。

苏日亮抬头望了一眼苏大庄。他毫无感觉地望着,一直望着,不知道苏大庄这里有什么灵丹妙药?苏大庄想了想,终于开口了:“日亮啊,你可气死二叔啦!你想逃?你不解决根本问题,逃的了今天?逃的了明天,逃的了一辈子吗?我们苏家是西柏坡人,你爷爷苏家贵是革命烈士,苏家人从来都不当逃兵!日亮啊,没有你想象得那么严重,天塌不了!丹霞已经接触王竟明了,他对山庄还是友好的。别忘了,不管怎么解放,不管怎么发展,谁当山城的一把,都不想把GDP掉下来!这可是硬邦邦的家伙啊!”

苏日亮说:“二叔,你别太乐观啦!他之所以用黑脸包公刘青风,就可看出来,王竟明不仅停了你的蓝天化工,还会关掉你的水泥厂、轧钢厂!”

苏大庄立马瞪了眼:“他敢?他王竟明这样对待我们苏家,那就是恩将仇报的小人!全山城县,谁不知道你爷爷救过他爷爷王核桃的命?”

苏日亮叹息一声:“是啊,二叔,你别忘了,他们还知道他爷爷王核桃当年在城南庄光荣牺牲,救了毛主席和党中央,他王竟明凭啥狂气?还不是根红苗正嘛!”

苏大庄沉默了一会儿说:“你爷爷苏家贵,也是革命烈士!不比他王家差!咱们八两对半斤,不比这些了。日亮,我苏大庄还有别的杀手锏!王竟明对我不仁也别说我不义!尽管把我的水泥厂、钢厂上了黑名单,可我已经在北京疏通好了!不久就会有人通知他,我的企业属于整改范畴!”

苏日亮想了想说:“但愿是这样,不过我并不乐观。”

24

山城县城有一座普通的院落,院子里座落着几栋普通的两层灰色楼房,这里住着县委、县政府的班子成员。那还是八十年初的建筑,当时建成它时还很抢眼,县城老百姓议论纷纷,起名“腐败楼”。随着时间的推移,周围都建起了塔楼,还有几幢红楼,很多市民已住进了高楼大厦,“腐败楼”已显得有些寒酸了,市民们就渐生出一些教条来,于是就有人起名叫了“公仆楼”。李鸿儒就住在这里。

房子虽是上下两层,但不足一百多平米,但是外表还很洁净、优雅,窗口像扇子一样铺开去。小院里有几株樱桃树,树上的花正开着。温家的一些旧东西就堆在小耳房里,夏天的时候房顶漏了雨,把东西浇烂了,就搬到院外晒太阳,都是些旧桌椅旧锅碗瓢盆什么的。曾有几次,班子会上有人提议新建豪华住宅楼,都因李鸿儒不同意而搁浅,就这样,“公朴楼”的名声更响了。李鸿儒为此而得意,最让他没有后顾之忧的就是廉洁。他觉得,凡是为钱而倒下的干部,都是蠢货。共产党的干部其实不用贪,就什么待遇都给你了。有房,有车,有养老费,治病全报销,走到哪都有人请吃饭。他这一辈子,可以说每一分钱都挣的干干净净。还有什么不踏实的?

这个早上,外面下一场小雨。一场秋雨一场凉。李鸿儒披着夹克衫在院子里转了转,然后仰靠在沙发上,正在翻阅昨天出版的《山城周报》,他在读山城解放思想大讨论文章。卧室床头柜上的电话响了,李鸿儒猜想是王竟明打来的,连忙去接,果然是王竟明,王竟明在电话里问:“老书记,吃过早餐没有啊?”李鸿儒笑了笑说:“没吃呢,怎么想请我早餐?你可够抠门的!”

王竟明大声说:“来了一拨日商考察团,要考察南岗工业城。早餐上有个启动仪式。您是功臣,一定要来讲讲南岗工业城是怎么开发的?”

李鸿儒说:“真是没有免费的早餐啊!你要是让我讲话,我可就不去啦。”

“那怎么行?没有您的早餐不成席啊!我马上派人去家里接您。”王竟明说。

李鸿儒嘿嘿一笑,放下电话。话是那样说,他心里热乎乎的。王竟明不仅有思路,对待他这样的退休干部非常尊重。他尽管并不知道王竟明的内心,可他面上做得天衣无缝。这是他比苏日亮高明的地方。

李鸿儒坐车去了岗南水库。太阳刚刚升起来,水面上波光粼粼。岗南水库的一角,与滹沱河紧紧相连。李鸿儒朝窗外望了一眼,心一下子就被紧了,赶紧闭上了眼睛。他不知道王竟明为什么要带他到这里来?王竟明的葫芦里到底卖的啥药?没有揭开心中的谜团,他就被糊里糊涂地拉到了岗南水库前的一片葱绿的草坪前。他下了车,看见王竟明、苏日亮、马进、刘青风以及日本客人都过来了。人群一旁草坪上散落着一片鸽子。王竟明过来跟李鸿儒紧紧握手:“欢迎您啊,李书记!今天我们在这里搞一个别开生面的欢迎宴会!”李鸿儒感觉是很特别,过去他接待外商都是在宾馆待客室。他看见草坪上摆着一张发言的小桌子,桌子上有鲜花和话筒。等王竟明走到讲台的时候,李鸿儒的脑子里马上想到了美国白宫发言。美国总统的讲话都是在草坪上。

活动结束后,李鸿儒觉得自己没有多少来的必要,但他发现王竟明找他来,绝不是参加这个简单的欢迎宴会,而是想进行一次深入的谈话。苏日亮带领日商前往南岗工业城了,这里只留下王竟明、李鸿儒和严小平。严小平看出王竟明找李鸿儒有事,就悄悄躲开了。王竟明与李鸿儒悠闲地散布,朝岗南水库深处走去。

王竟明心情却不悠闲,他要说的话很多,却不知道从哪里切入。刘青风要重新出山的消息很快传出,在山城中层干部中间不径而走。注定会传到李鸿儒的耳朵里。刘青风很自然地成为最受关注的焦点人物。刘青风已经向王竟明提交了“节能减排”和“老城区”改造方案。王竟明觉得可行,觉得刘青风扔出了一颗“重磅炸弹”,他希望用刘青风的“重磅炸弹”轰开局面。

王竟明的脸红了,摆摆手说:“关于想重新启用刘青风的事情,您可能知道一点吧?我早就想跟你汇报,只是抽不出一点时间来!请您原谅啊!不知您怎么看刘青风这个人啊?”

李鸿儒大睁着两只眼睛:“咱先不说人,说事儿。”

王竟明感觉重新启用刘青风并没有让李鸿儒多么反感。他有了继续说下去的勇气:“其实呢,他提出,对于不符合国家产业政策、污染严重、违规偷排的钢铁企业,必须痛下决心,果断出手,彻底关掉,坚决淘汰落后产能,彻底消灭污染源!”

李鸿儒想了想,严肃地说:“虽说有些变化,但也没有炸弹的感觉啊!”

王竟明加重了语气说:“我说的炸弹,是后面的内容。建立健全环境保护的长效机制,比如考核机制,坚持把环境保护目标作为考核各级领导干部的重要内容,实行环保一票否决。建立健全环保准入机制,严格落实建设项目环保制度。还有三个污染严重县区的一把手职务!同时追究县委县政府主要领导的责任!”

李鸿儒惊讶地张大了嘴巴,脸色一下子沉了下来,心里骂:这个独眼龙真够狠的。

“老书记,谈谈您的看法啊!”王竟明望着李鸿儒说。

李鸿儒迟疑了一下,没有急着说话。

“您看这样的利弊是什么呢?会不会影响山城的稳定?”王竟明继续问了一句。

李鸿儒依旧沉默不语。

李鸿儒的沉默,让王竟明大惑不解,他是不是把情况没有说充分呢?还是他彻底否定刘青风的观点?李鸿儒说让我想一想。这个话题就告一段落。王竟明说到老城区的改造,由牵出了李鸿儒的一段深深的隐痛。老城区改造也说李鸿儒多年的夙愿。本来是一项工作,这里的原因太复杂了,所以渐渐演化成他的隐痛。

那一年,李鸿儒从鹏钢抽借到县委“建设新山城办公室”。他记得清墟同时,“搬迁倒面”的工作也在同步进行之中。一个两难的选择摆在人们面前:为了建房才需要拆迁,拆迁就要清理废墟,为清理废墟才需要将仍然居住在废墟上的居民迁移出去,而要迁移居住在上面的居民,又必须为他们建造足够的住房。山城县住宅非常紧张,解决住房本来是目的,而现在却变成了前提。一方面,没有大量住房供搬迁户安置;另一方面,需要搬迁的简易房分属不同部门,情况复杂。常常是一个地段要施工,涉及搬迁的简易房既有公房也有自建房,搬迁户有职工也有农民。此外,搬迁还涉及距离的远近、新房的质量、居住环境等等,复杂程度可想而知。为了破解难题,山城县在郊区和市区新规划出的空地上,建起6个住宅小区。这86万平方米住宅,专为“搬迁倒面”使用。深处身处老城区的老城区,担当了一个时期的“倒面”任务。当时看这些平房是好的,还把截瘫病人住的敬老院放在里面。最后想改造老城区的时候,山城人忽然发现没有可安置土地了。规划了一次,因设计争论搁浅,十年前再次启动,由于开发南岗工业城没有这个资金了。李鸿儒也不知为什么,好像只要一动这个棚户区,就有这样那样的难题。

两年前,老城区的老百姓告状,砸了执法人员的汽车。李鸿儒和马进过去处理,当时是星期日,李鸿儒正带着外孙女倩倩在岗南水库放风筝,李鸿儒听说出事了,急忙带着倩倩去了。李鸿儒的到来,矛盾暂时调节了,可是他的倩倩却不小心掉进肮脏的地沟里。抢救了一个小时,倩倩才被拉了上来,可是孩子下肢瘫痪了!每每看到坐在轮椅上的倩倩,李鸿儒就恨自己,恨这个老大难老城区。他感觉自己在任解决不了这个棚户区了!

李鸿儒眼睛红了,流泪了,缓缓抬起手掌擦了擦眼窝。王竟明第一次听到这个事情,歉意地说:“对不起,真是太不幸了,我真的不知道,我让您伤心了!”

李鸿儒说:“没什么,这块伤疤早晚要揭的。你说我为啥烦那个刘青风嘛,不是他跟苏大庄过不去的原因,而是这次棚户区闹事,是他的姐夫挑起来了。他最早前去处理这个问题,有自己的情绪,助长了闹事群众的对抗情绪。”

王竟明忽然明白了。李鸿儒没有明说,他还是把外孙女的惨剧记在刘青风的身上了。但是这并没有让他小看了李鸿儒。

李鸿儒紧紧握住王竟明的手:“王竟明同志,这是我们最深入的谈话。在老城区改造问题上,除了我个人情感方面,还有苏大庄的因素。他的水泥厂与老城区是联在一起的。我回想起来,对不住棚户区的老百姓,我失职了,这个任务就落在你的头上啦!这项工作应该抓紧,千万不能再拖了!”

王竟明说出了刘青风的一揽子方案,李鸿儒还是摇了摇头:“事情要做,但是我想让刘青风来挑头,恐怕有些不妥。这家伙刚性有余而弹性不足,跟老百姓打交道,光靠硬是不行的,还要有耐心的政治思想工作。当时把他从公安局长提为政法委书记的时候,政法口儿的好多同志反映,这家伙政治上不成熟。”

王竟明想了想说:“您提醒得很及时,让我再想想。”李鸿儒忽然觉得这句话耳熟,对了,是刚才他回王竟明的话,又让王竟明送回来了。

这天一大早,秦丹霞正在公寓餐厅吃早点,苏小剑打来了电话,说父亲让他和余成去北都市高新技术开发区考察和德国人的一个合作项目。还说水泥厂的节能减排方案就拜托你了。秦丹霞说:“客气什么,这又不是我一个人的事情,你们就放心去吧。”稍后余成打来了电话,他总是和秦丹霞一本正经的样子,先是说和苏小剑出差去北都谈合作,然后说水泥厂关闭已成定局,你可一定要说服苏大庄。秦丹霞听出余成话里有话,心领神会地想,他不放心我,说明心里有我。挂了电话,秦丹霞一边思衬着一边吃完早点,上了车直奔岗南水库水泥厂而去。

车刚刚行驶到半路上,苏大庄打来了电话,让她马上赶到集团本部,有要事相商。秦丹霞只好掉转方向,朝市区驶去。当她匆匆上了集团大楼,走进苏大庄办公室时,苏大庄正仰靠在宽大的沙发上闭目养神。

“董事长,我来了。”秦丹霞轻轻坐在苏大庄身边。

苏大庄睁开眼对秦丹霞笑笑,继续闭目养神。秦丹霞侧目看着苏大庄,静候他开口说话。苏大庄静默了会儿,睁开眼站起身,在屋子里来回走了两圈,这才说道:“丹霞啊,听说了吧,王竟明已经制定了一个四步走,第一步治理老城区;第二步滹沱河流域治理污染;第三步城市拆迁建设建设;第四步是南岗工业城循环经济建设。你知道这预示着什么吗?”秦丹霞思衬了一下回答说:“这是不是预示着这一届县委班子,要动真格的了。还预示着,我们岗南水库的两个企业都要离开那里。”

“嗯,你看得很准哪。”苏大庄点点头,欣赏地看着秦丹霞,有说,“丹霞啊,你是知道的,我们山庄集团在山城县的势力是很大的,我苏大庄的影响几乎是无处不在的。听说,前些日子王竟明接到不少状告我们山庄集团的匿名信,告我们超标排放,这就更进一步说明了我们山庄早就成了众矢之的了。”

秦丹霞说:“看来主要是水泥厂引发的连锁反应啊!”

苏大庄喝了一口茶,继续说:“丹霞啊,有些事情过去我一直没对你讲过,主要是考虑你还年轻,不愿意让你看到商战里的危机四伏的险恶。看来,今天我应该向你交个底,让你清楚一下我们山庄集团是怎么起的家了。十三年前,山城机械行业走进低谷很不景气,连年亏损,是当时当副县长的苏日亮撑腰,我低价购买了山城机械厂,然后又转手倒卖,从中获利上亿元,顺利完成了原始积累,然后用这笔钱买了山城的一家水泥厂,在一旁建了钢厂,又在葫芦乡开发区上马了山庄铁矿,我们手里的钱就像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大了,到如今已经拥有固定资产60个亿了,是一个名副其实的民营企业集团了。前年追究民营企业家原罪的时候,曾经有记者追究我苏铁嘴的血腥积累,可结果如何呢?还不是被我制服了。哼,有人说我苏铁嘴是山城的‘教父’,手里有三大法宝:金钱、美女加大棒。对,我就是山城的教父,怎么样?我知道,王竟明瞧不起我这样的人,从骨子里对我有一种抵触,我已经看出来了。王竟明的这四步走,山庄将丧失太多的利益,我们不能就这样心甘情愿地伸着脖子等着挨王竟明的铡刀,我们要跟这个王竟明较量一番,彻底摧毁这个铁人的意志!走着瞧吧姓王的,我苏铁嘴是何许人也,山城县的半个天,想捅破我这半个天?没那么容易!”

听了苏大庄这个“交底”,秦丹霞感到心里一阵阵彻骨的寒意。到山庄整整四年了,今天她还是第一次听到山庄的历史。历史就是历史,尽管有些恶劣,还是能够接受的。鸡下头蛋都带血,何况民营企业的原始积累?特别是这个自己心目中敦厚、敬重的长者,原来是一个风云人物啊!还有苏日亮县长,是他暗中保护着山庄集团啊!……可是,董事长今天对我交这个底是什么目的呢?看起来,目的只能有一个:体现对我秦丹霞的高度信任,进而把我紧紧地绑在山庄这驾马车上动弹不得。看来姜是老的辣啊!

苏大庄不动声色地看着秦丹霞,无声地笑了。

看苏大庄的意思,秦丹霞只能跟王竟明谈一谈了。约了几次,都是王竟明没有时间。王竟明觉得不好意思了,这个晚上,他接待完北京客人之后,留给了秦丹霞喝茶的时间。

秦丹霞品了口茶,问道:“你对山庄到底是怎么想的?”

王竟明望着她的脸笑着说:“你这话说的,你是山庄的老总,还倒问我对山庄是怎么想的?你应该问我对山城是怎么想的,对吧?”

秦丹霞瞪了眼睛:“你别赖账啊,山庄企业的生杀大权可在你手里呢!你不让我们活,我们能活得了吗?”

王竟明想了想说:“山庄的两个支柱企业关闭,山庄受到不小的损失,我知道苏大庄对我意见很大,可是,这是无法调和的。现在山庄面临好多困难,怎么解决这些问题,我想还是要在发展中解决。山庄还是得发展,不发展最不科学,大发展小困难,小发展大困难,不发展最困难。县委出台了对南岗工业城企业的优惠政策,我想山庄的未来还应该在那里。加入那里的低碳、循环经济!”

秦丹霞点点头说:“原先想上马蓝天化工的那块土地,还是我们山庄的,上马有便利条件。与鹏钢鹏钢的配套项目也是有的,你说是吧?我们小人物总是想小事情,就是我想让你与我们董事长和好!”

王竟明笑了:“你知道的,我没有不跟他和好啊?是他抵抗节能减排,这样的原则问题,县委总不能迁就他吧?我们是朋友,你说应该让我做什么?我会配合的!”

秦丹霞愣住了。这似乎是一个僵局,王竟明有他的道理,苏大庄无视他的道理,只能是越来越僵了。为了打破僵局,秦丹霞只有说了说自己的关于山庄转型的想法。

王竟明赞赏地说:“你的想法很好,民营企业管理者也很有必要跟上形势啊。这样,明天下午有一个全县干部科学发展观理论研讨会,你可以带队参加啊!看看能不能给你们一些启发?”

秦丹霞一拍巴掌说:“真的啊?谢谢,谢谢,那我们一定参加。”又换了个话题说道,“王书记,您对我们山庄有什么见教啊?能不能对我说一说呢?”

王竟明笑笑,略一思考,平静地看着秦丹霞,说道:“我感觉到了你对山庄的忠诚,没有辜负苏大庄给你的高薪。我还是那句话,山庄在山城可谓一个商业神话啊,她的影响几乎无处不在,这是有目共睹的。应当承认,这些年,山庄作为一个民营企业集团,为咱山城的经济发展做出了比较突出的贡献,但也存在着不尽人意的地方,尤其是污染治理不利的问题。别治理了,关掉,重新再来!这是山庄的凤凰涅槃!”

秦丹霞点点头,等待着王竟明下面的话。但王竟明却低头喝起茶来了,看样子这个话题他已经说完了。

25

这个时候,王竟明的电话响了。副县长姚刚打来的,王竟明忽然想听听姚刚对刘青风的看法,就急切地说:“姚县长啊,你过来吃点饭。我们好好聊聊!”

姚刚过来了。王竟明不想动地方了,两个人就在茶楼吃点便饭。姚刚不同意,要把王竟明拉到了电力局的食堂。电力局是姚刚分管地界,又是重福利单位,食堂饭菜做得非常好,姚刚常常到这里蹭饭吃。王竟明吃上电力局食堂的饭,赞不绝口了:“是好啊,这比大酒店饭菜吃着干净、可口、舒服!”

姚刚笑了笑,津津有味地啃着一只老玉米说:“王书记,您家属不在这里,以后想吃这口了,我就陪你过来吃。”王竟明风趣地说:“那人家电力局会骂我们腐败了?吃可以,我们都要交饭费的。哎,姚刚同志,我今天叫你来,是想跟你谈一谈刘青风同志。”姚刚有些惊讶,望着王竟明:“咋了,不是不这小子跟您尥蹶子啦?”王竟明说:“不是,最初我知道刘青风同志,还是通过你的嘴里。我后来就一直注意着他。关于他要复出的传闻,还有常委会的事你都知道了吧?”姚刚点点头,揣摩着王竟明的心情。王竟明继续说:“姚县长啊,我想听听你对刘青风复出,还有他提交方案的看法!”姚刚想了想是说:“我当然是投赞成票了,因为我与青风是好朋友。刘青风绝对是个好人,我可以拿人格担保!”王竟明感觉姚刚说的是真话。这些真话,能够体现男人之间的情感。姚刚望着王竟明继续说:“刘青风太刚不灵活,当不了一把,要是让他冲锋陷阵,绝对是一个可靠的勇士!”王竟明望着姚刚一脸的真诚,心中很是感动:“刘青风啊,他有你这么个朋友挺值的。姚刚同志,有人说他政治上不成熟,他要上来会是一颗重磅炸弹!你怎么看这些意见?”姚刚点点头,显然有些激动:“既然您问到这了,我有自己的看法!你这话是两个人的观点,前一句是李书记的看法,后一句是苏县长的看法!但这并不能代表广大干部群众的观点!啥叫不成熟?成熟就意味着丧失!在山城干事情,还要有土办法对付!有时候就要激烈、强硬!狭路相逢勇者胜啊!我相信,有您非凡的智,再加上刘青风的勇,山城的事就好办了!”

王竟明感觉姚刚的话很诚恳,他来到山城后常常被包围着,听惯了恭顺之言,看惯了谦卑之态,长期下去就会让他失去判断力。他常常提醒自己,不要沉迷在一种虚幻的真实中。这样久而久之,人就非常可怕了。

王竟明觉得姚刚很聪明,在夸奖王竟明的时候把刘青风赞扬了,还不让人感到肉麻。他对姚刚说:“姚县长,我们今天的话题挺深刻的。我感觉节能减排也好,城市拆迁也罢,循环经济也好,所遇到的难题不简单,表面看是社会问题,经济问题,实际上都反映到人的精神上。这个时代,我们遇到了精神上的严峻挑战,理想缺失了,信仰危机了,有的人在不知不觉中被金钱打败了,缴械投降了!我们建设城市,同样也是精神重建!我们共产党人在积蓄精神力量,回应这个严峻的挑战!”姚刚频频地点头:“您说的太好了!太好了!”

王竟明扭头看看,食堂没有人了,急忙站立起来说:“姚县长,我们该走了吧?”

“走吧,就我们两个人啦!”姚刚跟着站起来说。但他还不想离开王竟明。因为没有听到王竟明对刘青风的准确态度,心中还有疑惑。王竟明能不能在这个时刻痛下决心启用刘青风呢?他发现王竟明的脸上毫无表情,只从他的眼神深处,或许能稍稍感觉出一丝困惑和迷茫。姚刚想让王竟明更加了解刘青风,决定把刘青风的妻子赵晓英端出来。

王竟明与姚刚默默地往外走,姚刚抬起头来问:“王书记,您还有别的事吗?我想跟您说说刘青风和他爱人的事!”

王竟明好像很很感兴趣,笑了笑说:“好啊,您说吧。我说刘青风是理想主义者,是有根据的。不是一家人不入一家门,实际上他妻子赵英也是一个慈善家。赵晓英还是一个志愿者。刘青风常常帮助她,自己也快成为志愿者了!看见他妻子您就会明白刘青风是什么样的人品了。”

王竟明迟疑了一下,问:“哪里的志愿者啊?”

姚刚说是老城区的志愿者。他说着看了看表,望着王竟明又说:“赵晓英现在就在敬老院呢!要不,我带您去敬老院看看?你听听那里的老百姓怎么说刘青风!”

王竟明说:“好啊,去看看。”

王竟明和姚刚驱车去了敬老院。

敬老院坐落在老城区南侧的一个小巷子里,与老城区的棚户区相连。汽车停下来了,王竟明跟随着姚刚走进来,看见一个十分干净整洁的院落,一排排的平房,组成几个小院子。各种花草树分布在院里的每个角落,开得很艳丽。与周围的棚户区相比,显得比那里洁净。这就是山城县的幸福家园——“敬老院”。

山城是革命老区,建国以后,由聂荣臻元帅提议,县里建起了“敬老院”。一些“平山团”成员荣归故里。这个敬老院收留了不少抗日战争和解放战争的功臣。这些老功臣逐渐去世以后,敬老院开始接纳孤寡老人。

平房最里面的一套房子,就是“村长”孙家贵的家。王竟明和姚刚见到他时,他因为泌尿系统感染发烧,正在输液。姚刚把王竟明介绍给孙家贵,孙家贵一边输液一边介绍敬老院的基本情况:为了让孤寡老人安度晚年,他们做了许多工作。王竟明认真地听着,询问这里的水电供应和取暖情况。孙家贵叹息着说:“电还是能供应,没下水,没暖气,老城区这边都没有啊!”

王竟明沉重地点了点头。他又抬头望了望窗外的天空,询问这里的空气质量。孙家贵说:“王书记,不瞒您说啊,空气太差了,每人敢穿白衣裳。衣裳往外一晒,水泥厂和钢厂飘过来的黑色粉尘就铺一层啊!”

王竟明心情格外沉重,久久说不出话来。为了打破尴尬局面,姚刚抬头问:“老孙,赵晓英来了吗?”

孙家贵咳嗽了一声说:“来啦,人家赵大姐是风雨无误啊!现在她正给郑旭兰看病呢!”姚刚试探着问:“赵晓英的丈夫常来吗?”孙家贵感激地说:“你说刘主席啊,来,他是一点架子都没有。一来就帮我们解决不少问题。民政部门按月发放补助金,还是紧张啊。所以我们为了生活得更好些,截瘫家庭的男人们或摆摊修锁配钥匙,或开电动三轮车跑客运,赚些钱贴补家用。前院老三修钥匙被钢厂货车人撞了,听说是苏大庄的钢厂,老三不敢出面,还是刘主席找了秦丹霞经理帮着索要了补偿款。这两口子可是好心人啊!”

孙家贵把液输完了,摇着轮椅出来,带他们到了郑旭兰的屋子。

一进屋看见赵晓英给郑旭兰量血压。孙家贵高兴地说:“王书记看望大家来啦!”赵晓英和郑旭兰急忙笑脸相迎。赵晓英认识姚刚,跟姚刚寒暄起来。郑旭兰爽朗地笑了:“我们这破屋烂舍的,让王书记见笑啦!”王竟明点点头,看见雅马哈电子琴,果实累累的金橘,鸣叫的蝈蝈,如果不是身下的轮椅,几乎让人忽略她是个残疾人。郑旭兰大声说:“外人见了我都纳闷,腿都这样了,你咋还这快乐呀!我说,认识赵姐两口子以后,我就变得开朗了。”

王竟明这才知道,郑旭兰20岁时被汽车撞成瘫痪,在外地住了几年医院,转到敬老院。1999年得卵巢囊肿在凤凰医院手术,住院12天,赵晓英天天来看她。刘青风帮赵晓英把家里的烤电仪搬来,整整给她治了一个冬天。敬老院40多位截瘫病人,有近一半得了褥疮。赵晓英挨个给他们治,不仅王秀娟,许大平、白荣来等人的褥疮也都治好了。

郑旭兰见人就笑逐颜开,她对王竟明说:“记者来了一拨儿又一拨儿,我逢人就说,是赵晓英和刘青风使我们重建了生活的信心。这两口子都是党员,老公还是大干部,我们感谢政府感谢党啊!”

王竟明感动了,眼睛湿润了。

赵晓英阻拦说:“郑大姐瞧你说的,这是我们应该做的。”

王竟明紧紧握住赵晓英的双手说:“谢谢您和青风同志,你们的事迹很感人,要让全市的干部群众都向你们夫妇学习啊!”

孙家贵急忙插话说:“哎,王书记可使不得。刘主席不让我们宣传。他那个脾气您又不是不知道,可不能宣传啊!”

王竟明微笑着点点头。

26

王大军患阑尾炎住了院,手术那天,郝芸让王竟明回省城大鹏市一趟,看一看他的大哥,顺便还有好多事情商量。正赶上布置“节能减排”第一战役,王竟明没有时间,他对郝芸说,别说是大哥就是你做手术也回不去。郝芸把王大军的妻子马翠翠喊到了省城,她和马翠翠轮流照顾王大军。在疼痛难忍的时候,王大军只顾捂着肚子哼哼,但是手术一结束,他忽然整天念叨着王竟明,嚷嚷着去山城看王竟明。

秋雨滂沱,暴涨的滹沱河水,裹着泥沙而来,河中翻涌着黄色的泥浪头。哗哗的雨水传来山体滑动的声音,隆隆作响。王竟明沿滹沱河两岸查看汛情,被泥石流阻隔了山道,他调动人们抢修山道,回到家中已是深夜。他听着雨声,头脑中还是一片嗡嗡的声音,心中也惦念大哥,大哥的面孔就浮了上来。大哥还是那么瘦吗?他比自己个高,瘦瘦的,黑黑的,沉默寡言,有些萎靡不振的样子。他与王竟明魁梧的身材相比,都说不是一家人。小的时候,他与大哥有一次共同的历险。那一年西柏坡大雪灾,他们上学要走上十五里山路,到马杨镇中心小学。那是一个大雪纷飞的严冬,他和哥哥下学迷了路。顺着雪地踩出的路是能够回家的,只因一场大风,把路抹平了。王竟明和王大军迷路了,越走天越黑,越走雪越厚,几乎走不到尽头了。他们冻得哆嗦成一团。天亮了,王竟明和大哥被守林的德林爷爷发现了。老人拣来干树枝,在雪野里点着了火堆,火苗子燃起来的时候,王竟明和王大军得救了。大军学习不好,主动提出来,到田地里劳动挣工分供弟弟上学。这让王竟明很感动。那一年王竟明考上了大学。王竟明上大学走了,离开豆店村的时候也是冬天。那个早晨满天大雾,山地上雾气腾腾,走出十步都不见人影。大槐树的乌鸦叫个不停。他踏上河堤上的雾路走着,走几步回头看看,走几步回头看看,爹娘和大哥的身影早不见了。一想起大哥,他鼻子一算就淌下泪来。他觉得自己歉大哥的。

这个周末,王大军和郝芸来到了山城。

王竟明见到了王大军笑着说:“俗话说,说曹操曹操就到。可是,我一个人没有说,只是想一想,想曹操曹操就到了。”王大军望着王竟明的脸怯怯地说:“怎么?你不欢迎我们来啊?”王竟明笑着说:“怎么不欢迎?我很想你们啊!等我把这几场战役打完了,也接你们、咱爸咱妈到山城走一走,看一看。”郝芸惊讶了,急忙插话说:“几场战役?不就节能减排吗?吓唬我们哪,还几场,几场啊?”王竟明朝郝芸使眼色,意思说你别给我添乱了。王大军附和着说:“竟明,我知道你这里在打仗,什么时候打仗都要靠家乡父子兵!我从老家给你拉点队伍过来吧!给你当个帮手!”王竟明轻轻摇头说:“你快别闹了,我这是什么战役你知道吗?这是大转型,生死大决战!”王大军呲牙笑了:“我看这主意不错,我就让你嫂子翠翠到山城开饭馆,这里人也爱吃王八罩饼吧?”王竟明显然很不高兴,严厉地说:“跟你说大哥,不能!只要我在山城任职一天,你们谁也不能到这里经商!大哥啊,我感觉老家挺好,你在那里教书多好啊?守着老婆守着父母,怎么想到省城来?要不是郝芸偷偷给你办了,我真不同意!”王大军神情沮丧了,漫不经心地说:“我就知道,你不离开省城,我是这辈子是出不来的。怎么,我这当哥哥的怎么就不能沾你一点光?天下当官的有几个是你这样?”

王大军也想改造王竟明的思维。他觉得弟弟太理想化了,太傻冒儿了。他的愿望像钢铁一样坚强,绝无妥协的余地,这就像两个圆相交,与他共有的部分越来越少,甚至是一点没有了。王大军还想说点什么,王竟明摆了摆手说:“好了,我们说点愉快的事情吧!郝芸,晚上我让一个老板给你们接风洗尘!”郝芸愣了愣:“是吗?你不是不跟老板大交道吗?”王竟明马上警醒了,对了,不能让秦丹霞请客了,本来没什么,她的出现会让郝芸吃醋的。王竟明停顿了一下说:“好吧,那就不跟老板掺和了!”他们就在家里吃了饭。

夜深的时候,王竟明这才细细端详着郝芸。郝芸来前做了一个新发型,把头烫了,做完后她对着镜子照了照。虽说没有发型师许诺的意外惊喜,但自己还是满意的。因为她这是用男人的眼光看自己的。王竟明就喜欢她这种样子,果然给她猜对了。回到房间的时候,王竟明观察着郝芸说:“我老婆好像年轻了,更有气质了!”郝芸噘了嘴巴说:“怎么的?你的意思是我以前不年轻?没气质呗?”王竟明笑了:“老婆,当家的,我可没这个意思啊!我不在身边的时候,是不是想出墙了?”郝芸过来使劲捶了他的肩膀:“没良心的,我刚刚做的发型,我为了谁?还不是做给你看啊?”王竟明嘿嘿笑了,一把搂过郝芸说:“逗你玩哪!”郝芸笑了:“老公,婚姻法规定夫妻之间的忠贞和忠诚,老婆信任你!如果不是信任,我能放你一个人到山城来耍吗?”王竟明提高了声音说:“这就对了,你要永远记着,你老公与别的男人不一样!一个理想主义者,一个有信仰的人,怎么能背叛爱情呢?”郝芸诚恳地点点头,沉默了一会,她把脸贴近他的胸膛说:“老公,你是真人吗?你太好了,好得我不相信你是人!”王竟明扑哧一声笑了,双手抚摸着郝芸的新发型说:“这是一个男人应该做的。我做到了,你就感觉不是真的!今天的商品社会啊,一个重要任务是道德重建!市场让爱情功利,自由让爱情浅薄,功利而浅薄的爱情,怎么能够转化为亲情?又怎么能经得住风吹雨打?”郝芸甜蜜地倚在王竟明宽厚的胸脯里,轻轻笑了。她觉得自己是幸福的。这一瞬间,她彻底想明白了,自己最需要的不仅是一个男人,更是一份心情,一种感觉。

王竟明没有谈话的兴致了,他很想谈一谈王大军。

郝芸脸上掠过一丝不自然的笑,说你这样盯着我干啥?王竟明严厉地说:“看来大哥是不想回省城了。这可不行,你怎么带来的,怎么把他带回去!听见了吗?”郝芸望着王竟明说:“知道啦,你就是自私!连自己哥哥都嫌弃!”王竟明生气地说:“不是嫌弃,是怕他堕落!”郝芸无奈地说:“不在你身边他就不堕落啦?我告诉你吧,我听大军媳妇说,他在老家一个镇子上合伙开过歌舞厅。开过歌舞厅的人能安分的了?你看手机都拿上了,后来我才明白,他来省城洗浴城当门卫是想当跳板!他呀,做梦都想发大财呢!”王竟明吃惊地站立起来,愤怒一下子发作了:“有这样事?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爸妈也没跟我说啊!”郝芸应付着说:“别激动,跟你说有啥用?你天天跟着他啊?人家说了,供儿子读书用钱,到城里买房用钱,你供着钱啊?”王竟明倔倔地说:“凭什么我供着啊?我所能给他的只有小小帮助!就是给爸妈的钱!爸妈经济上不用他管还不行吗?”郝芸显然很不高兴,叹息着说:“这人家就知足啦?人家两口子都觉得是应该的!我看啊,你还是在你的朋友圈里给他找点事情!让他挣点钱,我们也好放心啦!毕竟是你的亲哥哥呀!”王竟明狠狠瞪了郝芸一眼:“亏你说的出口,这个口子不能开!开了口子,我还怎么谈理想?怎么谈廉政勤政?还怎么取信百姓?再说了,人的欲望是没止境的,只要看见钱了,就会想更多的钱!他怎么来的给我怎么回去!”郝芸点点头说:“好吧,跟你呆两天,让他跟我回去!”

王竟明张了个哈欠说:“好吧!我来提醒丹霞,睡觉吧!”他一把搂过郝芸的身子,关了灯。他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么也找不到一个可以入睡的姿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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