朴刀被丢在了大校场的地面上,像一个无助的孩子一般,静静的躺在那里,可能会腐烂下去,被人遗忘。
方堃看着刘教官一脸惊恐,脸色一片苍白,脑中更是一片空白,握住刘教官的袖子,问道:“是真的么?”
刘教官情绪也有些低落,这几天还沉溺在薛仁成为気士的兴奋之中,结果出了这么一出大事,这太突然了!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能默默点了点头,拍了拍方堃,看这情况,估计是有些受不住这打击了。
同班一看方堃和刘教官的模样,有些茫然的靠了过来,问道:“刘教官,怎么了这是?”
刘教官沉默了一会儿,缓缓说道:“方堃的父母因为火灾去世了!”众人皆是一惊,都拍了拍方堃的肩膀,忽然,方堃说道:“刘教官,我要回家!我要回家!”刘教官知道方堃一定是无法接受这个事实,就说道:“好,我陪你一起走一趟”,“谢谢你,刘教官”方堃泪流满面,军营有军营的规矩,在办完了相应的请假条后,两人坐着军营的马车就向着东锣湾驶去,方堃回想起那天老爸带自己来军营的不舍,哭的更是伤心了,这条路方堃无比熟悉,上学时都是走的这条路,后来也坐了马车走了很多次,这次走的却是无比的快,而自己的心情也随着慢慢临近村落而愈加紧张,事实就是事实,竟然传到了军营来,那么应该有几天时间了,几天前自己还去东雀楼喝了米酒,而爸妈却在火中离去,这样的事实怎么不能让方堃痛苦不堪,为什么?为什么老天要这么对待自己,自己一瞬间就变成了孤儿,爷爷奶奶小时候就去世了,姥爷也是一个人住,最近几年也是多病多灾,估计也是挺不住了,这下倒好,直接只剩下自己和姥爷,姥爷还有大姨家照顾,也是自顾不暇,自己虽然也有姑姑,但是前些年关系弄僵,不怎么来往了,自己真的是孤零零一个人了。
依然是上下学的那条路,没有走涵洞进村的路,从这条路走近一些,马车就停在路边,方堃走在前面,刘教官跟在后面,那条曲曲折折的山路依然熟悉,很快两人看到了一片颓院碎瓦,焦黑一片,一瞬间方堃就被定住了,这是自己呆了十多年的地方,依稀记得爷爷爸爸妈妈一家四口在这个小院子里吃饭的景象,怎么一下子就变了,忽然看到在碎瓦中的人影,再也控制不住自己,跑向了废墟,那是自己的姥爷,慈爱的姥爷,自己惟一的亲人,姥爷也是有些茫然,不过看到方堃之后,也是止不住的流下了眼泪,两人拥抱在一起久久不能分离。
刘教官看着这两人,也是无奈的摇了摇头,眼眶红润,却没有说什么,只是默默看着他们。
姥爷问了问方堃的近况,方堃忍住悲痛,告诉姥爷自己在军营很好,不用担心,今天才听到消息,就赶了过来,然后村中的很多人都来了,告诉方堃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两天前,村中本来也没什么事情,忽然一声惊呼村那边有人发现方堃的房子着火了,赶紧叫人来救火,火虽然扑灭了,但是不知怎么地,方堃的父母却一直没有出来,按理说火不可能一下子就把人烧死,翻墙也是可以逃出来的,而且这火是从那边烧起来的,就那边,新来那家。
方堃看向了隔壁王画冉家,发现王画冉家也是如此,王画冉家也死了两个大人,女儿却失踪了,本来要去帝都上大学的,结果这一出冒出来,真是……昨天政府官员都来了。这是咱们村从来没有发生过的事情,王画冉被帝都特级大学录取了,多好的好事儿,结果变成这样了,也不知道那丫头是不是自己去帝都了,真是想不到哇。
方堃虽然已经断了和王画冉的念头,但是现在两人同样的遭遇,真是让人绝望,据官府说这是一起诡异的案件,两家先后起火,本来烧的是王画冉家,进而蔓延到方堃家,但是方堃家的人却一直没有出来,这怎么可能,就算是睡得太死了,也不可能这样呀,而且据村里人说,方堃爸妈是在厨房和大厅分别被烧死的,而且这里离门只有几步远,根本不可能被烧死的,就几步路,就出了大门,怎么可能被烧死的?好像大门还是没上锁的,从大门的残骸可以看到,这大门就是开着的,就算是厨房中的出不去,大门口的怎么可能等死呢?
这已经超出了村里人的想象,刘教官也在人群之中,听着村里人的讨论,一脸严肃,知道这起事件非同小可,可能存在巨大的秘密,不过也没什么头绪,等方堃冷静下来后,好好谈谈才行。
方堃听着人群的议论,一会儿激动,一会儿绝望,一会儿痛苦,一会儿思索,双眼一片通红,望着那处废墟,久久不能平静,忽然姥爷过来,交给方堃一个小物件,那是一个很小的吊坠,铁质的,不过上面的花纹颇为精巧,看来是个年头很老的物件,不过保养的很好,没有生锈,姥爷说道:“这是阿秀的嫁妆,我找了一圈也就这个东西了,这一家子是倒了多大的霉,怎么就说没就没,白发人送黑发人呀!后事我们一起办,你要是在军营不方便,我到军营给你请假,军营会通融的”顿了顿后,说道:“你一会儿去姥爷家,什么事情也不能绝望,早死晚死,都会没的,阿堃,你要好好活着,知道么,晚上到我那儿吃饭!”方堃忍住眼泪狠狠点了点头。
刘教官和老人家介绍自己是方堃的教官,军营的事情,他会处理好,不用专门去。
方堃茫然的看着这片废墟,眼中的绝望终于是淡了一些,至亲的突然离去,让这个十四岁的少年难以承受,这种痛苦,抓心挠肺,如同被人扼住咽喉,呼吸困难,自己那一天是最后见到父母亲,记忆中的父母亲是多么的爱自己,哪怕自己成绩不尽如人意,也是很开明,有些父母为了成绩,把自己的孩子逼得发疯。到底是怎么回事,自己的父母怎么就没了!说没就没了!啊!
方堃已经没有了眼泪,眼睛赤红,死死盯着那片黑炭废墟。
再怎么想不通,饥饿也让人清醒过来,父母死的不明不白,自己要坚强,还没有想明白的事情,也要继续想,先去姥爷家吧,姥爷不再这个村子里,在大路那边的村庄,刘教官知道今晚是带不走方堃回军营了,就在回到大路后,乘着马车回去了,方堃去了姥爷家,以前也在姥爷家住过,很小那会儿,而且姥爷家也有米酒,很甜的,姥爷做的饭并不丰盛,简单的饭菜,不过方堃吃的很香,这是长辈的爱,很清晰的味道,融入饭菜里,让人感动。姥爷的病痛反反复复,还为自己做饭,这真的是慈爱的姥爷哇!方堃留下了哗哗的眼泪,然后在安宁之中,沉沉睡去,今天的剧变,简直让方堃的心脏被击碎出一万条裂痕,还好有姥爷,不然自己可能也会随父母而去吧。
第二天早晨,方堃天还没亮就醒了,然后发现姥爷居然比自己醒的还早,两人都是沉默的等待着朝阳升起,姥爷炒了昨天的剩饭,两人吃的饱饱的,姥爷找村里办丧事的帮忙,一直忙到午正时分,回到家中,姥爷喝了口水,然后将买来的蔬菜洗干净,开始做饭炒菜,为了办丧事,需要采办很多食材,这是传统,将亲戚通知一遍,然后设灵堂下葬入土,千百年来,一概如此,据说王画冉的父母尸体被官府带走了,也不知道去了什么地方。方堃没有敢看废墟中的父母,全身焦黑,如同木炭,难道所有人死后都是这样么,斩断一切连接,彻底消失?
刘教官中午来了一趟,方堃可以在这里呆几天,然后要回军营报道,姥爷答应了。丧事要赶紧了,有些亲戚太远就不通知了。赶紧办完下葬入土。
灵堂设在那片废墟前,搭了个帐篷,防止这几天下雨,宴席也从简,毕竟都是乡下,而且主要是这一家子人都没了,前半生的积累也变成了一堆废墟,田里的收成还没有熟,到时候再说,乡里乡亲的,帮忙照顾一下,到时候钱送到方堃那,不过那些田算是荒废了,不过像这种情况,可以申报补助,家里的田可以交给乡亲们,每年给租金,也不算太吃亏。
平时见不到的亲戚,这几天陆陆续续的赶来,那好久没见的姑姑居然也来了,毕竟是亲姑姑,安慰了几句,塞给方堃一些钱,然后就离开了,村里的人知道姑姑,毕竟以前也在一起生活过,姑姑嫁去了另外一个镇子。
方堃在灵堂前看着来来往往的亲戚,认识的不认识的,亲近的,不亲近的,很多人的人生都是一条条的线,有交集,必然也有分离的时候,也许是今天,也许是明天。方堃慢慢看明白了生死,知道人生的方向也许很多种,但是终点可能就是一了百了,消失不见。
下葬的地点是爷爷的墓旁,那里还有奶奶的墓,一家子整整齐齐,也许哪一天自己也会在这片空地上埋入土中,这就是人生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