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玉贵不忘叮嘱贵妃:“娘娘啊,这次皇上一定是要找您兴师问罪一番的,您可别和皇上犟着来,一定记得要认错,最好软和着点性子。您也知道,皇上一向吃软不吃硬,即便心疼林芙蓉,想必也不会重罚于您。”
“我明白了,多谢大总管指点。以后还得要您在皇上多为本宫说几句好话,到时候只要本宫能顺心晋位,自然少不了你的好处。”
这一句虽是轻描淡写,但李玉贵这样的人精一听就知道,贵妃多年的心结,直指的正是皇后的后位。
李玉贵虽然贪财,又多有收受贵妃的好处,但在这一事上,他并不想帮贵妃。
就算他愿意帮贵妃对付林芙蓉,却不愿意对付皇后。
此时听到贵妃这样说,他心中莫名地烦躁起来,不过面上却仍是平静如水:“娘娘,这些事,以后再说吧。皇上还在乾清宫里等着您呢。”
“看我与大总管就是聊得投机,竟把皇上的传召给忘了,那就快走吧,喜儿,轿子备好了没?”
喜儿是贵妃的贴身侍女,闻言连忙应道:“早就备好了,就等着娘娘您动身了。”
贵妃和平时一样,像一只骄傲的孔雀般,仰着头,满身珠光宝器地就要走。
李玉贵见状,轻咳了一声。
贵妃这才想起,此行,皇帝是要问罪的,若仍是平日这身行头,一定会加深皇帝的怒气。
她顿时像一只斗败的孔雀,叹口气道:“罢了。喜儿,快去拿身素点的衣服给我,这些首饰,也都给我卸了去吧。”
宫中请罪,有脱簪谢罪一说。要请罪的人,要除去身上所有饰物,只着一件素衣。若是情节严重者,甚至要光着脚进殿。
贵妃一向自恃身份,性子张扬,从不肯低调行事,生怕被人看轻了去。
她肯素服而行,已经是摆出了最大的诚意。
李玉贵满意地点头,道:“娘娘果然是冰雪聪明,一点就透。”
贵妃虽然面色如水,可是一双眸子隐隐露出杀气来。
她狠狠地道:“本宫今日受此屈辱,都是拜林芙蓉所赐。他日,我必要她百倍奉还!”
李玉贵听闻此言似乎有些太过,也忍不住劝道:“娘娘您干嘛非要与那丫头计较。您也是知道的,她与普通宫女不同,是大户人家的小姐,得太后恩宠才招进宫来做女官的,您可倒好,把她现在十根指头都给伤成那样,别说太后和皇上要怪罪了,这传出去也不好听呀。”
“我就是看那丫头不顺眼!不就是长了个清秀点的小脸蛋吗?本宫瞧着就嫌小家子气!她这才进宫多久,就恨不得把皇上的魂儿都勾了去。”
李玉贵听这口气就知道,以贵妃不能容人的性子,这次林芙蓉是真的危险了。他有些惋惜。
但也只是惋惜罢了,林芙蓉是死是活,并不关他的事。
只要,别挡他的财路,别误伤他在乎的人。
他李玉贵除了自己以外,在乎的人,恐怕只有帝后了
贵妃忍辱负重,换上麻布之衣,又卸了一身的珠宝首饰,看起来与以往光彩照人有所不同,颇有梨花带雨,惹人怜惜之态了。
喜儿道:“娘娘您这么一身打扮,看得奴婢真是不习惯了呢。”
“我这是去请罪,浓妆艳抹怎么能显得出本宫的诚意呢?”
“您这会子可一点儿也不浓妆艳抹了,您现在啊,就像是不染铅华的美娇娘似的,皇上见了,定是心疼怜惜还不够呢。”
贵妃冷笑:“心疼怜惜?他恐怕更心疼怜惜林芙蓉那个狐狸精吧?”
喜儿连忙道:“林芙蓉?她拿什么和咱们娘娘相比?和您相比,她不过是只上不了台面的野鸡罢了,只有您才是那最美的凤凰呀。”
贵妃听了这奉承的话,心里很受用,也不再说什么,乘着轿往乾清宫去了。
皇帝见她是这身装扮,与平日里大相径庭,先是略略吃惊,越看越是不习惯。
贵妃一见着皇帝的面儿,就跪下,装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儿,道:“皇上,臣妾今日去慎刑司,原只是想罚罚下人,让他们知道点规矩,没想到,一时情急,下手重了。臣妾知道皇上宽厚御下,此举定是有违圣心,特来向皇上请罪。还望皇上看在臣妾是一时糊涂,原谅臣妾。”
皇帝不叫起,冷冷地道:“你可知道先皇在慎刑司立下的规矩?你好大的胆子,竟敢滥用私刑!若不是太妃及时赶到,那受罚之人,此时恐怕已废了双手!”
平日里皇帝温和,就算是偶尔有口角,也不曾如此疾言厉色。贵妃见此情状,心中对林芙蓉的恨意更加深了几分。
但她明白,此时要先平息皇帝,保全自己,才是最重要的。
她想了李玉贵对自己说的话,假情假意地抽泣了两声,道:“皇上啊!臣妾真的是一时糊涂!那林芙蓉,听说她在宫外竟敢陷皇上于危险之地,这才气急攻心……臣妾,是担心皇上的安危,怕那丫头再给您招事儿呀!”
皇帝听到此时,竟冷笑越来,缓缓蹲下与贵妃平视,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道:“那你可知道,朕是如何陷入危险之地的?”
贵妃眼中闪过一丝慌乱,她并不知道自己弟弟在宫外做的事。
“臣妾……臣妾不知,但是听宫人们说,都是林芙蓉那个死丫头,强行出头,这才连累了皇上……”
“哼!你当然不知道了!那日与朕动手,将朕用绳索捆绑之人,正是你的亲弟弟!”
登基日久后,皇帝已渐渐习惯用“朕”来自称了,特别是在需要表现威严的时刻。
贵妃身躯一颤,万万没想到这大逆不道之人,竟是自己的弟弟,她先是不太敢相信,道:“皇上……您说的都是真的?我弟弟哪有这么大胆子?”
“你弟弟,还未见过朕的面,自然不认得朕。更何况,那日朕本就是微服私访。你弟弟,叫徐诚,是不是?”
贵妃这才相信,真的是自己那不成器的弟弟,有眼无珠,竟对皇上做出如此大不敬之事。
她不敢再辩,想着自家荣辱性命恐怕都要不保,连忙叩下头去,急急地道:“臣妾该死!臣妾该死!臣妾没有管教好弟弟,更不知道他竟敢如此对待皇上!求皇上饶过臣妾一家的性命!”
叩头之声,一声连一声,伴随着哭声。贵妃此时是真的急出眼泪来了。
皇帝叹息一声,还是开了口:“罢了。不要再磕了。
贵妃额头已是红肿,脸上仍有泪痕,虽然在皇帝身边也伺候了几年,但她还是摸不透这个少年帝王的性子。皇帝平日里虽然都是亲近,但自己弟弟毕竟犯下如此死罪,若真的论起罪来,自己全家恐怕都要受到诛连。
贵妃哭诉道:“皇上,臣妾自知有大罪过,但是臣妾对皇上一片真心,从未有假,还望皇上看在臣妾这些年也算是尽心尽力伺候您的份上,求您开恩啊!臣妾家中,就弟弟这一个香火啊!”
见皇帝仍是有些冷淡,贵妃膝行两步上前,扯住皇帝的衣袖,道:“臣妾以后一定好好伺候您,您可千万别不要臣妾了。臣妾心中,以皇上为天,只有皇上一人。要是您厌弃了臣妾,臣妾……?就真的只有一死了。”
她说得可怜,皇帝向来是吃软不吃硬,不太忍心对弱女子加以责罚,何况她也是他好几年的枕边人了。
“行了行了。”皇帝不耐道,“这事朕也不打算声张。不过你要叫你爹管好你弟弟,若再是有这种枉法不义之事,别怪朕无情。至于你,就禁足三个月,好好面壁思过吧。”
皇帝果然心肠软,贵妃连忙又叩头谢恩:“谢皇上隆恩!皇上放心,臣妾一定告诉爹,让他好好教训弟弟,以后断然不敢再犯事了。臣妾也会好好禁足反省,以报皇上的宽宏。”
“还有,林芙蓉,朕不许任何人对她动用私刑,你可明白?”皇帝话锋一转,严厉警告道。
贵妃一惊,心道自己果真是小瞧了林芙蓉这丫头,嘴上应是,却暗自在心中狠狠记下了林芙蓉的这一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