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芙蓉自手伤后,在太妃宫中一连待了数日,太妃和苏婉娘对她百般照顾,手上的伤势也渐渐好了起来,虽然还是层层纱布包裹,但疼痛已是减弱了不少。这期间,太后派人来问候过一次,免了她在慎刑司的罚,还叫她好好养伤。娟儿常常来看望,也因此与太妃,婉娘都熟识了起来。
这日娟儿来时,林芙蓉正好在换药,婉娘将芙蓉手上的纱布层层地解开,露出那满是伤痕的双手来,血迹早已凝固结疤,但是疤痕却仍有些触目惊心。娟儿心疼道:“这都多少日了,当真是下了狠手!芙蓉姐姐这一双纤纤玉手,若是落下了疤痕,可怎么是好啊。”
林芙蓉倒是心宽:“我倒是庆幸太妃救了我,这双手还好没废,若是当真是留下了疤痕,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芙蓉姐姐,你倒是想得开。可是你这次可真真惹到贵妃了,她现在虽被禁足,出来后还不知会怎么整治你呢。”
“到时候的事,到时候再说吧。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再说不还有你们护着我吗。”林芙蓉没心没肺地笑道。
“这个贵妃如此恶毒,皇上就只罚她禁足,未免也罚太轻了吧。”婉娘想起那日贵妃对芙蓉用的刑,就觉得太不解恨。
娟儿这些日子接触,也知道婉娘直肠子的禀性了,笑道:“你这幸得是在太妃宫里说,要是在外头妄议皇上,恐怕这会子也去了慎刑司了。”
婉娘不以为然地耸了耸肩,一边给林芙蓉换药一边道:“我素来厌恶这等恃强凌弱,蛇蝎心肠的人,不管何时何地,也说的是一样的话。”
林芙蓉感激道:“娟儿,婉娘,你们两是我在宫里最好的朋友。你们的情意,我真是不知如何报答。”
“说这些做什么,咱们姐妹几个,有幸在宫里相识,一片真诚相待,自然是要互相扶持照顾的。”娟儿道。
婉娘见娟儿说起话来,有板有眼,稳重大方,打趣她道:“好话竟让你说完了,可让我说什么呢。”
太妃在外屋,听见她们说的热闹,也走了进来,问道:“你们说些什么呢?”
“不过是些闲话,让太妃娘娘见笑了。”娟儿行了礼道。
“得了,我这可比不得皇帝那儿,你不必如此多礼。老太婆不计较这些。”太妃道。
娟儿笑道:“我一直在御前当差,规矩比天大。直到我来太妃这儿,见了您与婉娘,才知道什么是潇洒自由。您可真是宫中难得的主子。”
太妃道:“我和婉娘,我们娘俩相依为命惯了,从不讲究这些什么礼数,本就是一家人一样。现在又有你和芙蓉,我知道你们都是好孩子,我疼你们还来不及呢。你们尽管放开了说话。”
太妃又问娟儿:“皇帝最近如何啊?”
娟儿道:“我只是伺候皇上茶水的,别的不知,皇上最近很是勤政好学,常常看书看到半夜呢。”
“皇帝一向上进,肯用功。这样也好。”太妃点头。
苏婉娘插话道:“可是皇上明知芙蓉手受了这么大的刑,为何不来看看她呢?统共也就只来了那一次。”
林芙蓉自嘲道:“我哪敢让皇上来探望,没的折了我的寿。”
苏婉娘又道:“你们说,这皇上对芙蓉到底是有情无情呢。若说有情,这些日子也没派人来问问芙蓉的消息。可若说是无情吧,芙蓉受伤那日,皇上又担心成那样,还在咱们这守了芙蓉好几个时辰呢。我可真是看不透了。”
太妃是过来人,心中已猜到了七八分,看向林芙蓉,问道:“你莫不是与皇上闹了别扭?”
林芙蓉想起那日的别扭,一时心烦意乱起来。
太妃也不再问,而是道:“你们年轻人闹别扭很正常,皇帝的脾气我最是知道的,他啊,得靠哄的。要不你去见他一面,毕竟他也为你上了心,为了你又是求医又是寻药的,你的伤才能恢复得这样快。”
可是她的手伤,不也都是拜他的女人所赐吗。
“您的意思,我该去向他谢恩是吗。”林芙蓉淡淡道。
“你这孩子,未免也把君臣之别看得太重了,你又不是不知道,他正是因为对你有情才会如此,若是无情,你与他何干?”
林芙蓉低头道:“君臣之别本就是天壤之别,我若与他没有牵扯,也不会有这么多苦头吃了。”
“那如果叫你出宫,这辈子不再见他,如何?”
一听这话,林芙蓉立马吃惊地抬头看着太妃:“为何?”
“如果你愿意这样,我现在就可以去和皇帝说。”
“不要!”
太妃好笑地看着她:“你既想不再与他牵扯,又如何现在舍不得他了?”
林芙蓉这才明白,太妃是在试探自己。
她也无法解释,为何一想到此生不再与他相见,心里就会骤然发紧地疼痛。
或许,她也喜欢他?
该死!她不敢相信她有这样的念头。
这样的念头与她的初心有违,可又疯狂地生长在她的心中。
太妃劝道:“皇帝此时一定是在等你先低头。你就不妨去见见他吧。”
娟儿也道:“是啊,皇上这些日子苦读,成日愁眉不展,可是消瘦了不少,估计心里也为你的事不快呢,你们还是快和好吧。”
林芙蓉想起皇帝的小性子,不禁笑了:“还皇上呢,我不过是背后说了他几句,就给气成这样。”
太妃眼瞧着林芙蓉和皇帝闹的别扭,想起了自己从前与先皇初识时也是这般,天天斗嘴置气的,后来两人都成熟了,感情深厚起来,这才没有了那么多冷战。
她嘴角有了一丝温存的微笑,看见林芙蓉仿佛就像看见年轻时候的自己,敏感,厌恶权势,但又真诚,温暖。
苏婉娘摇摇头,在旁念叨:“我就说,男女之情真麻烦,成天儿这样那样的,要我说,还是一个人清净。”
娟儿笑了:“婉娘姐姐你这性子,日后要找夫君,也非得找个和你一样,没心没肺的才行。要不然找个稍微多心点的,真是把你憋屈死不可。”
“我才不找什么劳什子夫君呢,我和太妃这日子过得可清净了,千万别招那些烦人的东西。”
娟儿又笑:“只怕你不急嫁人,太妃可急得很呢。”
“哎呀,不是说芙蓉和皇上嘛,怎么把话扯到我这来了,娟儿你一个劲儿地劝我嫁人,我看没准是你这小妮子想嫁人了吧?”
“你浑说什么呢,我再过几年就能出宫了,到那时候自有爹娘做主,不急这一时。”娟儿却并不恼。
苏婉娘道:“你到时候出了宫,嫁了人,咱们姐妹可就要分离了,我还怪舍不得的。”
娟儿笑道:“那时你自然也有好去处了。再说咱们还可以在宫外相见呀。”
她们俩又看向林芙蓉。
林芙蓉被盯得有些心虚:“你们俩看我做什么?”
“到了那个时候,芙蓉没准已经做娘娘了,咱们在宫外可就见不着喽。”
“是呀是呀,芙蓉你到时候可别忘了我们,也召我们进宫来叙叙旧啥的哈。”
她们俩半是正经半是打趣,林芙蓉脸都红了,想辩解几句又说不出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