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色古香的房间中央，一樽瑞兽香炉袅袅腾升着紫烟，显得屋内陈设如梦似幻。
然霜动了动手指，自昏迷中醒来。一双漂亮的杏眼有些艰难地睁开，盯着眼前的场景，好一会儿才恢复了清明锐利。
是了，自己早就不是曾经的杀手然霜，而是在这个全然陌生的朝代拥有了一个新的身份。
之前种种如同走马观花一般闪过脑海，然霜想起自己在惠妃处的遭遇，漆黑幽深的眼里掠过一抹令人胆寒的冷光。
不过，即便惠妃的账暂且不提，那萧辰顺能在一瞬间阻止她的全力进攻，想来也并非如世人所传，是个软弱可欺之辈。
虽然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以自己目前的身体状况，仍必须暂时依附于他……
然霜很快理清利害关系，试着动了动身子，发现自己侧向躺在温暖柔软的锦被中。身上的伤痛较之前似乎缓解了不少，舒服得像是被温泉轻抚过。
“醒了？”略一动作，低沉醇厚的男声立即传入耳廓，带着丝了然的轻笑，“可算醒了。否则……我可没有再多的雪参丸来吊着你的小命。”
萧辰顺！他竟一直守在这里？
然霜警惕地翻身而起，冷不丁背上的伤口被扯动，痛得倒吸了一口冷气。
不等她说话，身边被子一沉，一只修长的手已经端着只白玉小碗送了过来，淡淡道，“这是用银吊子熬了两个时辰的参汤，喝了它。”
然霜眼神变幻莫测地盯着那碗浅棕色的半透明液体，最终还是接过来一饮而尽。
毕竟是他煞费苦心地救下自己，总不至于毒死她。
温润的液体漫过喉咙，嗓子顿时如沐甘霖。然霜抬起头平静无波地对视萧辰顺，用略带沙哑的声音直接发问，“为何救我？你明知道我当时想杀了你。”
她脸色苍白似雪，披散着如墨的黑发，黑白对比映衬，竟有种雌雄莫辨，惊心动魄的美感，让人无法从她身上移开目光去。
萧辰顺怔了一怔，回过神来才勾起唇，脸上浮现出一个高深莫测的笑容来。
“留你自是有用。若你真成为紫微宫的一抹亡魂……那这世界该多无趣。”
无趣？然霜被这模棱两可的回答搞得摸不着头脑，但奇怪的是，从面前的男人身上，她真的感觉不到一丝一毫的敌意。
难道，是自己想多了？
然霜神色未动，察言观色间已摸索着下床，深深拜倒下去，“奴才谢殿下活命之恩！”
“谢倒不必。”见她的举动，萧辰顺竟似见着了什么有趣的事情，唇畔的笑意更加扩大，以下巴指了指屏风后面，“不过，你身上的伤太多，太医说只能药浴。所以……”
他颀长的身子朝她迈进了一步，幸灾乐祸地盯着她，薄唇轻启，“小然子，脱吧。”
脱衣服？然霜呆住。
这个男人……莫不是真像萧晨予所说的那样，有断袖之癖？还是当时在偏院换衣服时被他看到，知道自己是女儿身？不管哪一种对她来说都不是什么好事。
“这……不太好吧。”短暂的惊愕过去，然霜轻车熟路地找回了伪装的谦卑，“奴才满身血污，殿下莫不是要在此处守着奴才沐浴？那真是可折煞奴才了。”
“不妨事。”萧辰顺大大咧咧地摆手，笑眯眯的，“我对下人一向亲厚，你莫要不自在。”
说着竟伸出骨节分明的指尖一挑，熟练地将她的腰带解下来一截，嘴里自顾自说着，“你还不快些？再磨蹭水便凉了，若着凉我可得罚你吃好些苦药。”
——变态！
然霜睁大眼睛，有些不知所措地后退数步，双臂护住胸前：这前胸在她乔装时便以腰带草草做了裹胸，虽然穿衣时尚看不出，但若真的被他脱下，哪还有什么秘密可言！
她从前便不善与人打交道，更遑论对待这样厚颜无耻之人。此时虽然想要拒绝，却一时找不出合适的言辞，只能执拗地拉着衣襟不让他脱，两人各自用力，僵持不下。
就在这时，外面忽然传来悠长尖利的通报声——
“陛下、惠妃娘娘驾到——”
这个时候，皇帝怎么会好巧不巧跑来不受宠的皇子宫里？这其中必然有什么猫腻！
然霜心里一惊，和萧辰顺对视一眼，两人都从对方的目光中读出了惊疑。没时间再多想，她快速将掉落在地上的腰带拾起系好，与萧辰顺双双快步拜倒在门边。
“恭迎陛下——”
“平身。”冷硬的男人声音，含着浓浓的杀伐之气，不带一丁点温情。
然霜磕了个头想要站起，腿脚却不听使唤，倒是萧辰顺发现了她的异状，不动声色地自背后提溜了她一把，将她扯直了挨在身旁站着。
这一小动作自然落入了皇帝的眼中，冷哼一声，“这就是你带回来的小太监？”
语气充满鄙夷和严厉，仿佛多说一句话都是对他的侮辱。
然霜小心地抬眼打量这御撵上的大祁国皇帝。一袭明晃晃的朝服上绣着龙纹，四十左右的年纪，保养得体，气势华贵逼人，只是那眼角眉梢的阴郁却让他显出一种凌厉之感。
这便是差一点成为她夫君的人，祁国高高在上的真龙天子……
然霜猛然想起自己还在宴会上与这皇帝打过照面，瞬间抖了一抖，低下头不敢再看。耳边只听萧辰顺嘿嘿一笑，“父皇消息倒是灵通。儿臣的确带了个可心的奴才回来。”
那态度充满了玩世不恭的意味，好像根本不把皇帝的冷漠放在眼里。
“奴才？哼！”皇帝怒目圆睁，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根金杖，不分青红皂白就重重敲在萧辰顺背上，“逆子！这狗奴才想要杀朕的爱妃，你却将他救回来，妄图行鱼水之欢？！”
那一棍携着内力破空而来，萧辰顺被打得跪在地上，唇角登时溢出了鲜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