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严重内伤的表现！
然霜看得心头一跳，身体已经快脑子一步想上前扶他。然而萧辰顺却像完全感觉不到痛似的，抬手阻止了她，咬牙强笑，“哦？鱼水之欢——父皇从何处听来的风声？”
“这还轮不到你过问！”皇帝一拍御撵扶手，暴跳如雷，“朕便只问你，可曾同这贱奴苟且？！”
然霜看着皇帝一副气得快要背过气的模样，心里也有了个大概。
皇帝此行这必然是惠妃作妖，在他面前状告她行刺之事，再加上萧晨予煽风点火，将昨日萧辰顺从他手上要人一并说了，想来还不乏添油加醋，影射萧辰顺断袖之实。
涉及到一国尊严，怪不得皇帝会怒成这样……只是，萧辰顺会如何应对？
不知怎的，心里居然隐隐掺进了一丝担忧。然霜时不时掀起眼皮，偷偷朝萧辰顺的方向睨一眼，眉目闪过些许掩饰不住的焦虑。
他伤得这么重，又跪在冰凉的地面，极容易寒气入体留下病根。
然霜心急火燎地想着法子，目光所及之处，只见男人跪得笔直，如同山涧的青松。
“回禀父皇，儿臣不曾。”萧辰顺唇瓣血色渐褪，慢慢浮现出苍白色泽，但也只是微微蹙了蹙眉，“更何况，儿臣并不好男风，还请父皇莫听信奸人谣词。”
皇帝的脸色阴晴不定，“无论如何，这奴才差点伤了惠妃，必须赐死，以儆效尤！”
今日萧辰顺的态度让他尤为奇怪。言辞举动皆有礼可循，全然不似平日的叛逆嚣张。皇帝一时间没找着收拾他的理由，竟觉得有些扫兴，只好以他身边的小太监来出气。
毕竟，这个孩子的存在一遍遍提醒着他今生最耻辱之事，他没理由让他好过！
皇帝脸色一寒，抬起手掌对身后的贴身太监做了个前挥的手势。侍奉多年的太监总管立刻会意，尖细的嗓子朝下面命令，“来人！把这奴才给我拖出去，乱棍打死！”
话一落地，立刻有好几个太监出列，气势汹汹地架住了然霜的胳膊！
不难看出，皇帝身边的太监全都是身怀绝技，如果真的被这群人拖出去乱棍责打，她这副破败的身子定然熬不过十棍！
这回然霜是真有些慌了，目光乱飘，不自觉地便将求助的眼神往对面的男人送过去。
虽然求一个自身难保的人帮忙很自私，但在这个吃人的宫廷，她只想活下去！
果然，一行人正准备拖着她往外走的时候，萧辰顺忽然大喝一声，“谁敢！”
他虽然还跪着，但那一瞬间散发出来的威压却极为迫人，一时间几个打手都颤了一颤，愣在了原地，没有了进一步的动作！
“反了……逆子，反了你！”
皇帝头一次见到萧辰顺敢忤逆自己的命令，气得浑身发抖，手中金杖更是下了十二分的力气，一棍接一棍地狠狠鞭笞过去！
“唔！”
这一次的伤势明显更重，萧辰顺脸色刷的白了。当金杖再次带着疾风击落在背上时，他终于忍不住以手撑地，噗的喷出一口艳红的血来！
皇帝瞳孔一缩，眼里带着某种阴暗的兴奋，但思索片刻后，最后一棍仍是没有打下去。
他将金杖往御撵里重重一搁，气喘吁吁，“你敢为了一个奴才这样和朕说话？！”
“父皇息怒。”萧辰顺挣扎着再一次跪好，垂下眼眸，深不见底的眼里闪着令人捉摸不透的光泽，“但母妃在世时曾教导儿臣，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儿臣不能眼睁睁看恩人……”
“住口！”不知哪句话触动了皇帝的神经，登时龙颜大怒，“你也配提你母妃？！”
脑中闪过一张绝世的容颜，正言笑晏晏地睇着他。皇帝怒红了眼，几乎不能自恃！
萧辰顺眸中暗光深沉，“父皇明鉴，即使母妃早已仙去，但儿臣却不能因此忘记她的谆谆教诲……咳咳……对儿臣而言，这便是对母妃最好的祭奠。”
他说着，唇角又不断有鲜血溢出来，却没有去管，只是抬眼望着皇帝牵了牵唇角。
那琉璃般的一双眸，鲜血自雪肤蜿蜒而下，凄美悲凉，乍一看竟像极了那个女人服毒酒自尽那一夜……皇帝瞳孔一凝，心中恸楚，忽然不忍再对他说什么重话。
毕竟是祁国皇子，他总不能真的将其以金杖击毙。罢了，罢了。
“强词夺理！”皇帝冷冷睇了他一眼，却果真没有再为难他，“你好自为之，回承乾宫！”
“可是陛下，这……”惠妃还想再说，却被皇帝一记眼刀吓得不轻，呐呐闭了嘴，临走之前恶狠狠地瞪了然霜一眼，像是要将她钉死在目光下。
然霜死里逃生，急忙跪下恭送二人，待两人御驾远去，才急忙上前扶住萧辰顺。
“你感觉怎样？先起来再说！”
萧辰顺铸美的一张脸上已隐隐透出青灰色，又是一大口血喷出来，强撑的一个人登时软了下去，跌入然霜怀中。
“有药吗？”然霜头一次露出慌张的神情，双手在他外衫翻翻找找，好不容易在他的眼神示意下挑出一颗赤红色药丸给他咽下去，才稍微放心，“为何不用内力相抗？”
塞瓶塞的时候，手都在抖抖索索，眼前不停地浮现出多年前可怖的一幕。
那是第一次出任务，搭档为了掩护她撤离，就这样倒在血泊中……那场景她不敢再回想。
“若我违抗他，你还能活？咳咳……”萧辰顺缓了一会儿，许是运气调息过来，脸色终于好看了一些，对她露出一个促狭的笑，“放心，他喜欢我母妃，而我长得和母妃相似——他杀不了我的。”
然霜用力扶起他，心里却为这句话咯噔一声。
原来这男人竟是皇帝爱妃的孩子……那为何两人的关系会如此势同水火？
还有刚才，想不到他竟故意在皇帝面前摆出与母妃相似神情，来为他们博一条生路！
然霜虽是二八年华的身体，但心理年龄却已是二十六。此刻惊叹于萧辰顺小小年纪居然有如此笼络人心的心机，不由有些心酸起来。
二十岁的年纪，在现代也不过是一个大孩子而已。他究竟经历了什么，才能老练成这样？
一步一步小心地将萧辰顺扶进屋里躺下，宫里的太监们都急坏了，飞奔着去找太医。
然霜低头替男人掖好厚厚的锦被，看着男人好看的面孔，也不知怎么想的，竟然伸手以拇指替他揩净了唇角的血迹。
指腹传来温热滑腻的触感，像是一片羽毛掠过，搔刮得人心里痒痒的。
萧辰顺浓密的剑眉微微拧着，看起来很不舒服。接着，微凉的手指伸出，直接扣住了她的手，握在手心，模糊的喃喃，“冷……”
然霜一点没注意到自己正在被某人吃豆腐，脑子一热脱口而出。
“浴桶就在屏风后，你——要不要先泡个药浴暖和一下？”
这话在舌尖酝酿的时候然霜就后悔了，但天不遂人愿，说出去的话犹如泼出去的水。
果不其然，刚才还虚弱至极男人此刻幽幽地睁开了眼，将她的手贴在自己颊边，凤眸里的戏谑和挑逗依稀可见。
“怎么，小然子是想和我共浴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