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一点，刚刚结束加班提交了匆匆赶完的结案报告的林宪警官愉快地冲了个热水澡，刮干净胡子拉碴的下巴，心满意足地关上灯。
他刚把脑袋搁上久违的枕头，手机突然催命似的响了起来。
“搞毛啊！知不知道老子要睡觉！”即使还没睡着，林警官的起床气依然气势凶猛。
打电话来的却是林警官多年的老搭档，对林警官的愤怒视而不见。
“既然没睡就赶紧起来，仁爱路625弄丽心花园小区6号楼1104室，一位女性被害。”
“大晚上出勘现场？”
林宪听到手机发声孔里传出一声叹气，大有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死者被害不足两个小时，当然要抓紧时间收集证据了。老林你到底来不来？”
“来！”人命关天，林宪的意志还是很坚定的，没有被床这小妖精勾引。
仁爱路不远，半个小时之后，林宪好不容易在把小区道路堵了个水泄不通的警车堆里找到了个空地塞自己的小破车，打着哈欠招来电梯上了楼。
丽心花园是高层住宅小区，一梯四户，公共区域的走廊相当狭窄，两个人面对面走过还得侧身避让。
1104室门口拉了警戒带，大门虚掩，一名民警站在门边看守。林宪挥了挥警官证，跨过警戒带推门而入。
“老林你慢点！”一团塑料砸在林宪脸上，林宪套好了鞋套，这才被允许进入现场。
死者居住的这套住宅两室一厅，目测在六十多平。
朝西的大门位于整套住宅的最北侧，进门绕过隔断是占了大半面积的客厅，右手边则是开放式厨房。
卧室和书房在客厅东侧，卧室靠南，书房靠北。
格局简单，一目了然。
客厅南墙上装有一套家庭影院系统，正放着林宪不知道的外国恐怖片，被暂停在僵尸扑上来咬人的画面上。
死者仰躺在了沙发上，两名法医和四名痕检穿着全套防护服围着尸体打转。
林宪从人群的缝隙里看去，只看到死去的是个中人之姿的青年女性，穿着浅灰色的居家服，右手垂在耳边，手里握着一台手机，看不出明显的伤痕。
“什么情况？”林宪凑到搭档岳清身边问。
“死者名叫柳柳，三十六岁，本市人，未婚，在一个名叫……”
岳清翻了一下记事本，“天心福利院的地方工作。
二十三点十八分的时候报警平台接到疑似死者本人的报警电话，接线员觉得可疑，让辖区民警上门查看情况。敲门无人应门，多次拨打电话也无人接听之后，该民警找到小区物业的值班人员帮忙开门，发现该室的住户已经死亡。”
“民警是怎么确认被害人已经身亡的？怎么判断是刑事案件的？就算是刑事案件，不满三人不该所在辖区分局管吗？”林宪提出质疑。
岳清一拍额头：“有一段忘记说了，那个上门的民警现在还在医院抢救呢。
从执法记录仪来看，那民警走到受害人身边三五步的距离突然倒地不起，和他一起来的物业胆子小不敢上前，又打了报警电话。第二拨来的民警怀疑本案涉及某种有毒气体，还叫了消防，戴着呼吸器把人救出来的。
随后分局刑警接手，正好龙局来分局找老同学喝酒，听到分局长抱怨分局检验能力有限，就把案子提到市局来了。”
“投毒？确定吗？这可是大案啊！”林宪剥了颗润喉糖塞进嘴里，习惯性地皱起眉头。
却见搭档耸了耸肩，双手一摊：
“理化实验室化验完才知道。我们俩现在在这儿就是俩吉祥物，不来不合规矩，来了没用，去其他房间转转不？”
林宪环顾一周，果然不见除了正副队长之外刑侦一队其他的外勤，不禁暗骂，岳清这混小子显然是不想一个人当摆设，把他拖出门一起遭罪。
两人率先进入卧室。
痕检组的头儿瞥见外勤挪了窝，立刻指派了个负责拍照的实习生跟着，不管有用没用，见到什么拍什么。
卧室里的陈设仅有床、床头柜和衣柜三样，墙是原样的纯白，挂着纯色的遮光窗帘，床上用品清一色的全黑，床头柜上仅有一盏台灯。
没有什么可以凸显个人特点的东西，真的就只是个用来睡觉的地方。
林宪拉开衣柜，一年四季的私服全都叠得整整齐齐，收纳在塑料盒子里，数量不多，一眼看得到头。
林宪在心里勾勒死者的形象，这是个生性严肃的女性，爱好恐怖片，胆子应该很大。
对外貌没有追求，那么她平日里对什么很上心？事业型的女强人？
出门右转进书房，没想到书房和卧室一样干净。
嵌入式的书柜占了一整面墙，塞满了外文的专著，林宪自知论洋文水平他就是个渣，转头寻求搭档的帮助。
“全是基因方面的，有几本生物的，这几本是医学的。还有不是英语的，这我就没办法了。”
这么看起来死者工作的福利院收留的可能都是有基因缺陷的孩子，这类孩子确实容易被抛弃。
“老林，来看看这个。”
书桌贴着西墙，岳清等痕检固定完书桌的原始状态，戴着手套翻开对折着用一支圆珠笔压住的打印纸。
整个书桌除了靠墙的一排文具外，只有这唯一的一张纸放得突兀。
纸上带着天心福利院的抬头，似乎是张档案，属于一个叫李笙的孩子。
名字下方的点状图以到上月为止的两年二十四个月为横轴，一条白色在下黑色在上，经黄、绿、蓝、紫、红五色渐变的色带为纵轴。
林宪虽然不明白这张图表的具体含义，图中在绿蓝紫三色中不停变化的带色小方块让他隐约感觉很不妙。
档案的最下方有两句批语和两个签名。
“严密关注，申请处分。柳柳。”
“准许处分。孟秋信。”
最后一个签名的日期是昨天。
“我们得去一趟这个天心福利院。”
岳清将纸装进证物袋里交给痕检，一边说道。
林宪耸了耸肩，造访被害人的工作地点本来就是常规刑侦流程。
法医已经把尸体装进尸体袋里放上担架准备运回市局的法医中心，痕检也放过了沙发自由散开检查整个房子，林宪这才有机会好好观察案发现场。
沙发、茶几、一盆落地的绿植，和卧室书房风格统一。哪怕是看电影这般放松的场合，茶几上也只放了一杯水。
“确定是毒气吗？”林宪挡住正要去押送尸体顺便开溜的法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