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室里仅有房门上的紧急出口标志莹莹的绿光做照明。
岳清惊魂未定地扫视幽深未知的黑暗,听到桑景棱的话一时噎住。
“不保证安全你跑来这里干什么?”
桑景棱翻了个白眼。
“我们怀亚特委员会处理问题向来都是先喷一遍麻醉剂再说的。
难道你想和那些东西一起被药倒在同一个房间里吗?
你就不怕你晕了,它们没晕吗?这死的多冤呐!”
缓过了气,岳清在桑景棱身侧盘腿坐下。
他摸出烟盒询问桑景棱,见他表示不介意后,按下打火机点烟。
“那些孩子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他们长得和你们兄弟一模一……样!”
岳清差点咬到舌头。
借着打火机在黑暗中明晃晃的火光,他清楚看到桑景棱的双眼上蒙着一层灰白的薄膜。
膜后的眼珠里瞳孔扩大了一倍有余,几乎看不见虹膜的颜色。
火光点起时,他下意识地眯起了眼睛,瞳孔骤然收缩了三分之一。
“你的眼睛……没问题吧?”
岳清几乎忘记了关掉打火机,还好是金属壳的限量款,烫不着手。
桑景棱却不适地抬起手遮挡火光,岳清这才注意到他一直背对着安全出口指示灯而坐。
“没事,天生就这样,你别大惊小怪的。
把火灭了,都快被你晃瞎了。”
岳清连连道歉。
他叼着烟,有些不放心地打量年轻人的眼睛,不过以普通人的夜视能力他并不能看清任何细节。
“你这个……可以治吗?”
桑景棱被看得烦了,眨眼的瞬间眼球上的膜翻了上去,双眼如同夜行动物般亮起冰冷的微光。
下一个眨眼的瞬间薄膜重新覆盖上眼球,遮挡住了照膜上反射回的光。
“我没病。你的烟要掉了,扶一下。”
岳清惊讶地长大了嘴巴,此时他体会到了昨夜林宪面对李笙时“这世界还是他认识的样子吗?”的感受。
太疯狂了!
桑景棱不想让岳警官继续追究他的眼睛的构造问题,开口岔开了话题。
“齐阳制药厂只是一个伪装,这里曾经是奚亭——你们查到的名字应该是齐亭——的实验室。
她在这里进行基因实验,那些孩子是成果,不过是失败品。
长相相同,是因为那女人还没有放弃,想要再得到一次成功体而已。”
“你们……你、李笙、楼上的那女人和那些孩子……到底是什么?”
桑景棱歪着头,“呵呵”地轻笑了两声,饶有兴致地问:
“岳警官觉得我们是什么?”
这简直是个哲学问题,岳清一时语塞。
他所知的还太少,心里只有一个模糊的想法。
“你们,不是人类。”
桑景棱微微一笑,压低了声音,仿佛在宣告某些不当为世所知的隐秘。
“我们当然不是人类,但我们到底是什么呢……”
卖足了关子,他忽然调皮地吐了吐舌头,摊开双手。
“虽然阿珩姐已经决定告诉你和那位林警官了,但从我嘴里出来还是违规。
所以没办法啦,再忍耐一下好奇心吧。”
“你!”岳清一时哑口无言。
这么一个玩笑让紧张的气氛顿时缓解不少,了解情况的桑景棱并不担心,那应该是没事的了。
“那些孩子制造的血手印又是怎么回事?你好像并没有那种力量啊。”
桑景棱不满地哼了一声:“谁说我没有?”
他猛地伸手虚抓向岳清的脸,吓得岳警官立刻往后缩。
然而什么事也没有发生,只有桑景棱笑得不住地捶着地面。
这小子!岳清更是哭笑不得。
真不愧是就读于同一所大学并供职于同一家机构的,桑景棱和文若这对前后辈真是一个样的“临危不乱”。
笑够了,桑景棱稍许正了正神,这一次是真的严肃了。
“那些孩子使用的并不是属于他们……我们的力量。
他们的脑部感染了被统称为菱花虫的一类寄生虫的其中一种,影菱。
这种虫子只寄生在尸体上,改造宿主,令尸体复活。
但活过来的东西,我们也称之为影菱,被普遍认为是与原先完全不同的另一种生物。
影菱可以在隐身和显形之间自由转换,足以骗过大部分的探测器,所以看起来很多时候就和闹鬼似的。
不过它们是真真切切的实体,绝对不可能发生穿墙而过之类的情况。
影菱的寿命很长,几百年没问题。
杀死它们也非常困难,丧失的肢体可以再生,必须要彻底把寄生虫毁掉才行,那是影菱唯一的弱点。
至于血手印,我们称之为红迹,并不经常是手印的形状,菱花虫中影菱独有的手段。
有位大家提出过一个猜想,说之所以红迹能大搞破坏,是因为影菱留下的红迹被世间万物排斥。
听着有点神神叨叨的是不是?但这已经是最靠谱的了,根本没有人真的懂菱花虫。”
“那……攻击性呢?”
对于从未听说过的事物,虽然有很多问题想问,岳清还是最关心目前的处境。
桑景棱摸着下巴思索了片刻:“看情况吧。
菱——就是被菱花虫寄生的生命,不分种类的统称——它们的自我意识由被寄生者和菱花虫双方的共同塑造。
如果聚集成群落,个体之前还会相互影响,形成集体意识。
那会是什么样的思维呢?
完全摸不着规律。”
桑景棱遗憾地耸了耸肩。
他之所以脱口而出极为顺溜,还是他在霍尔莱斯大学的硕士毕业论文写的就是这玩意儿。
被学长学姐们推荐为,不知道写什么就写菱花虫吧,老师们心知肚明这是想要划水了,会默契地给及格分的。
桑景棱话锋一转。
“不过那群影菱叫那女人韦月姐姐,应该是融合之后宿主的意识为主体了。
至于是喜欢还是憎恨就不明白了。
他们生在这里,死在这里,短暂的一生全和这个实验室有关。
他们只认识彼此,和制造、研究最后杀死他们的实验员。
想必奚亭那时并没有很好地处理死去的失败品的尸体,随便找地方堆着了吧?才给了影菱可乘之机。
真是可怜,连入土为安都不行。”
对流着同样血液的“弟弟妹妹”,桑景棱还是怀着怜悯的。
岳清继续问:“如果是寄生虫的意识占上风呢?”
“那我们就得去打丧尸了。
觅食和繁殖是生物的最基本需求嘛,菱更为容易饥饿。
星湖校区的惨案就是另一种菱花虫造成的,那种沙菱繁殖能力特别强,感染活人,真的是噩梦!
就怕那些影菱杀了韦月之后发狂,跑来抓我们就麻烦了啊。”
岳清干笑,这种话还是少说为妙,以免乌鸦嘴了。
就像现在这样,房门外毫无预兆地想起咚咚的擂门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