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景棱披着毛毯缩在林宪的小破车的后座上。
救护车的担架床自然归了伤得最重的文若。
这小丫头也真顽强，虽然被抬出来时裹得和木乃伊没两样，还没忘记朝前辈眨眼睛傻笑。
反而龙珩和岳清一直没有清醒，幸而外伤轻微，便安置在汽车后座上，分别由龙局和桑景媛开车送回慧泉医院。
本来应该桑景媛送弟弟的，但桑景棱执意要和林宪坐一部车。
掉落乱葬坑时他磕到了头，昏了过去，沿着白骨堆成的斜坡滚进了深处。
他清醒时，死去的影菱们已经化成了飞灰，期间过程全然不知晓。
向云扆也早已经消失了。
到处都是他造成的破坏，偏偏没有最直接的证据指认他本人。
除了在仇恨小本本上记上一笔，拿他毫无办法。
桑景棱抿了一口龙局泡好了带上却没来得及喝一口就被姐姐劈手夺走的菊花茶，虚弱地问：
“那位岳警官问小川的事，究竟发生了什么？”
向云扆的毒让他头脑昏沉，全身无力，也不知道药效会持续多久。
“额……就是……你的兄弟齐川昨天被害了……”
林宪简单讲述了由向云扆引发的交通案件的始末，桑景棱却只关注其中一点。
“你说他姓齐？齐亭的齐？”
林宪木讷地点了点头。
“原来那两个女人达成了这种协议，二十年前才让奚亭逃走，直到阿珩姐继任分部长也没有对奚亭的任何行动。
六年前也是，没有人通风报信，奚亭绝对逃不走。”
桑景棱握紧玻璃杯，怨恨地低喃。
不了解个中往事的林宪只得干笑，他记住了秘境社这个词。
秘境社到底是什么？
又为了什么，非要让至亲兄弟生生分离二十年，更造成了早夭的白衣孩子们的悲剧？
太多问题，孟秋信已经承诺抵达慧泉医院之后全部交代清楚。
“抱歉，有点太激动了。”
桑景棱把脸颊贴在温热的玻璃杯壁上。
“小川还活着。
从警方手里抢走他的尸体的就是文若，他现在就在慧泉医院里，还活着。
明明已经那么近了，我却不知道。”
这是二十年里兄弟俩最接近彼此的时刻，险些就要擦肩而过，再度行远。
偏偏这消息还是杀人凶手告诉他的，想来就讽刺。
经历过露娜死而复生之后，林宪已经懒得惊讶为什么烧出一身炭壳的齐川还没有死。
文若那个疯疯癫癫的小丫头倒确实像是能做出炸翻法医处运尸车的不理智行为的人。
虽然对可怜的法医李主任不敬，林宪还是庆幸齐川的尸体没有进到法医处先被冷藏再挨解剖刀，那他多半是真的死透了。
抵达慧泉医院，桑景媛前脚刚把文若塞进手术室里，后脚就被叫去给童雨的手术帮忙。
岳清在半路上清醒过来，龙珩依旧在昏睡。
孟秋信找了一间病房安置好上司，随后打开会议室的门请其他人进去。
参会的有林宪和岳清两名警官，以及桑景棱和罗安绯。
龙局送完女儿之后，就忙着回市局善后去了。
罗安绯从师妹的办公桌上顺了几个绿茶包，烧了热水泡茶。
经过好一番折腾林宪也渴了，牛饮了半杯，开口：
“你说你要解释的，打算从哪里开始说起？”
“不如从两位警官最想知道的，并非人类的我们到底是什么开始吧。
我先声明一下，虽然用的是我们这个词，我完完全全是人类，和阿珩以及小棱不同。”
孟秋信在白板上写下两个字。
异族。
“这个称呼最早诞生的时候确实指与人类相似却不同的族群。
但如今我们更愿意从异族的古语里将之解释为非自然演化而诞生的一族。
一万多年前，九星落入地球，带来了异族血统。
从现代观念上看，那是一段特殊的基因，可以与任何生物原本的基因融合，进而诞生新的物种，统称为异族。”
“合着你们是外星人啊？”林宪听得云里雾里的。
孟秋信被问得一愣：“我们从来没有这么想过其实，不过也没有错就是了。”
“为什么异族那么地……不同？”岳清提问。
李笙的怪力和皮肤角质化，桑景棱强化夜视的眼睛，童雨的不老。
“那是变异的结果。
虽然我刚刚说了融合和演化这两个词，其实异族血统与其他基因的结合并不紧密。
异族血统会将其他的基因往自己方向改变。
这使得在分裂时两个子细胞与母细胞所携带的基因大相径庭。
个体与个体的差异更是随着世代繁衍逐渐扩大。
我们还有句谚语叫做，异族是有无限多种可能的。”
孟秋信顿了一下，给两位警官一点时间消化信息。
并非异族的他最初知道这一切时，惊骇得好几个晚上睡不着，没办法正眼看阿珩他们。
略微回忆了一下不成熟时期的自己，孟秋信不禁莞尔，继续说：
“异族远比人类更强大这一点我想两位警官应该没有什么意见吧？
当然人类这个比较对象我个人不是很赞同，实在是没有可比性。
不过异族之外，也只能和人类聊这个话题了，所以没办法。”
林宪和岳清不约而同地点了点头，无需质疑，他们既不能像露娜那般重伤不死，也多半无法无伤地从二楼掉到地下室爬起来继续战斗。
“当今的异族，血统大多表达为隐性，除了可能各方面资质优秀一些，大多数时候和普通人类无异。
除非在极为特殊的情况下，比如生死关头之类的，根本体现不出区别来。
哪怕我们现在是少数群体，依然有十几万这一类的同胞生活在人类社会里。
我想两位警官也明白异族的特殊性，任何一个同胞被曝光了，剩下所有人都会处于危险之中。
异族虽然不是人类，但也绝不是怪物，大多数同胞仍然想过平静的生活。”
孟秋信停下来喝了一口茶润了润嗓子。
林宪想起自己曾将出逃的李笙和死而复生的露娜称作怪物，也端起杯子掩盖内心的愧疚。
他尴尬地发现自己的杯子早就空了，慌乱地拿起热水壶续水。
桑景棱“呵”地嘲讽了一声。
孟秋信继续说：
“我们怀亚特委员会就是以此为目的成立的异族联合体。
我们维持异族世界的秩序，救护陷入危机的同胞，清理犯错的个体。
更重要的是死守异族的秘密。
天心福利院就是其中一项措施。
像小棱那样血统表达为显性的其实在出生率上并不少，占最少有五分之一吧。
显性表达很大概率会凸显在体表上，确实比隐性强得多。
虽然小棱这两天表现得很没用啦，但李笙不是挺难对付的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