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段手持摄像机拍摄的录像。
拍摄者从喧闹的室外走进某间房间。
画面里由远及近出现点缀着光面缎带或者碎钻的色彩艳丽的精致包装盒,或方或圆,随意地堆积成小山。
“果然生日会最重要的场合是拆礼物呢!是不是啊,西奥?”
拍摄者在画面外兴奋地询问望礼物兴叹的寿星。
亚裔的年轻人闻言瞟了眼同伴,似乎不喜欢入镜,伸手遮挡镜头。
拍摄者立刻低下了视角,与朋友并肩而立,仅仅将礼物纳入画面。
“咦?”
拍摄者似乎发现了什么特别之物,蹲下身从礼物堆里挑出其中一个,拿在手上翻来覆去地拍。
那是个正六边形的盒子,粉底白波点,捆扎盒子的条纹丝带打了个漂亮的蝴蝶结作收尾,结上装饰着一朵浅紫色的重瓣玫瑰。
怎么看都不该是送给男孩儿的礼物包装。
“倒是挺符合你父亲的审美的啊。”拍摄者调侃。
“咦?”
他注意到礼物盒的侧面没有送礼的客人或者礼宾替忘记了的客人留下的签名。
“拆开来看看?”拍摄者将礼物递给寿星,殷勤地拿来剪刀。
西奥皱了一下眉头,但还是顺着朋友的意思,小心地剪开丝带,打开盒子。
盒子里装着一个白信封和用深蓝色丝绒布仔细包裹好的长条物。
拍摄者拿起信封,钢笔书写的字迹潦草而狂放。
“至辛格。”拍摄者楞了一下,“给你父亲的?”
寿星正把玩着长条物,闻言疑惑地“嗯?”了一声。
他接过信封,认出那独特的笔迹。
“向先生给父亲的回信?
这还真是稀奇。”
信封没有封口,西奥一时不注意,里面的东西掉了出来,叮叮当当地砸落在桌上。
一串项链。
十一朵黄金打制的玫瑰依次串连,镶嵌在花心里的大块的黄色蓝宝石闪动着太阳般温暖的光芒。
“这不是太阳女神项链吗?
辛格先生花了不少钱才买到手,还请了专业人士修理。
怎么给退回来了?
向先生第一次退辛格先生的礼物回来啊!”
大约是怀着反正已经泄露了、不如看个彻底的心思,西奥撑开信封,从中抽出没有一同掉出来的相片。
贴着蓝金配色的合欢花图样壁纸的墙壁前,盛装的美人端坐在扶手椅上。
穿着银白色真丝缎上缀满华丽的蕾丝、粉色蝴蝶结飘带和珍珠手工缝制的礼服裙。
裙摆垂至脚踝,衬托得包裹在棕色系带中筒靴中的秀足更为小巧玲珑。
火焰般鲜艳的红发编成粗粗的麻花辫,发间缠绕着浅米色的丝绸带子。
堆砌了浆果模型和长长的鸟羽的礼帽垂下粗格的白纱,遮挡住了面容,朦胧间美人的赤瞳通透如红宝石。
照片中人美艳无双,但这身打扮嘛……
根本就是一块人形蛋糕。
“这条裙子可真是……”拍摄者不知该用什么词形容才不唐突美人。
西奥一语中的:“我父亲的审美。”
拍摄者打了个响指。
西奥将相片翻了个面,背后是一段寄语,拍摄者内容缓缓念了出来。
“裙子我收下了,项链还你。
小男孩,追求他人时送了假货是很失礼的行为。
不过年轻人见识不足买到假货可以原谅,但要记住教训,下不为例。”
拍摄者一边念一边憋着笑,念完了不再忍着,肆无忌惮地弯腰大笑,手持摄像机的画面不住地抖动,满屏无法辨认的光带。
西奥叹了口气。
他把项链和相片收回信封里,将信封塞进了礼服的上衣内口袋里。
“还是别告诉父亲了,免得他又絮絮叨叨哭诉追求三十年未果的暗恋史,早就听腻了。”
不愿多聊这话题,西奥拿起长条物,缓缓解开包裹在外的丝绒布。
拍摄者的好奇心被勾了起来,将镜头凑向渐渐显露真形的长条物。
一柄收在鲛皮鞘里的短刀,直刃,刀锋婉约如同少女的眉梢,大马士革钢特有的花纹神奇地在刀身上攒出神似开屏的孔雀的身影。
“孔雀羽啊,辛格先生看中却没来得及买下,结果还是到了你手上。”
拍摄者有些羡慕地说。
西奥却又叹了口气,他将短刀插回鞘中,和信封并排收好。
他双手拿起礼物盒,郑重地塞给拍摄者。
“麻烦你件事,去把它扔了,越远越好,不要让父亲知道向先生送了礼物过来。”
画面从手里的礼物盒升高至寿星紧张得紧抿着嘴唇的脸,拍摄者忍不住又笑了,镜头再度一抖。
“放心吧,兄弟!
不会让你因为辛格先生的嫉妒而再听一遍他的暗恋史的!
交给我吧!你先回酒会现场去,生日会的主角可不能离场太久呢!”
录像在此结束。
米沙扔下播放录像的平板,笑得在地毯上直打滚。
一旁黑衣的少年盘膝坐在茶几边,用沾湿的软布仔细擦拭包浆油亮的酸枝木盒。
惊讶于身边人夸张的反应,云扆开口询问:
“米沙哥哥,哪里这么好笑了?”
米沙滚到茶几边,仰躺着注视少年深棕色的双眼,嘴角勾起的笑意流露着发自内心的愉悦。
“不愧是出了名的八卦专家,亚摩斯果然不可能替朋友守住秘密啊!
还说不要让辛格·詹宁斯知道,现在倒好,大家都在等着看热闹呢!”
亚摩斯·格里菲兹正是拍摄这段录像的人的名字,秘境社主席辛格·詹宁斯的养子也是独子西奥多的挚友。
一个情报、追踪和诈骗专长的赏金猎人。
“喂,云扆!
如果向先生知道真正的项链在我们手上,会不会很生气啊?”
米沙转了一下眼珠,瞟向以他的角度看不见的茶几台面。
云扆的木盒旁,另一张软布上,与录像里出现的项链完全相同的另一条被拆得七零八碎的躺在上面。
黄金玫瑰形状的宝石托,以及切割精细的大块黄色蓝宝石,泾渭分明的两堆。
“不可能的啦。”少年摆了摆手。
“老师才不在乎什么项链呢,他就是想讽刺一下辛格·詹宁斯这个烦人鬼。
米沙哥哥你说他怎么就不长记性呢,没完没了的。”
米沙“呵呵”地笑着,伸手捏了捏少年肉乎乎的脸颊。
“这就是历代文人歌颂的爱情啊,认准一人,矢志不渝,终身无悔!”
云扆被米沙假装深情的诗朗诵逗乐了。
怀亚特委员会董事会名誉董事长向莫阳,身拥疑似古代裔的血统,长生不老,无性别的身体维持着世人称羡的美貌。
然而他现年已经七十一岁了,比辛格·詹宁斯足足大了二十四岁。
爱情是两个人之间的事,这只能叫不撞南墙不回头的单相思,云扆早就看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