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霖子也搬了个椅子坐下，将带来的文件夹搁在办公桌上，不急着打开。
“我看了阿珩你写的档案馆里的遭遇，本身没什么问题，不过我有个疑惑。
在地下室的坑里你们被影菱围攻，到小棱爬上一楼向外界求救之间，你写得语焉不详，到底发生了什么？”
龙珩叼着竹签，摊开手：“我哪知道！
那时候我们都晕了过去，傍晚我才醒过来的啊！
文若倒是醒着，但她被影菱挡住了，什么也看不到。估计那会儿她疼得也没有经历注意别的了。
不过岳警官说他昏迷前听到了很尖锐的声音，大概是那个声音救了我们吧。”
来霖子微微点头，他又问孟秋信：“事后的体检是你安排的？”
“对啊！有什么问题吗？”孟秋信答得理所当然，他完全按照明文规定办的事。
“体检本身没什么，我就是对其中一项有点不明白而已。”
来霖子打开文件夹，抽出一张X光片递给龙珩。
龙珩瞄了一眼就转交给孟秋信，她没有学过医，只懂些人体构造的皮毛，实在没办法通过X光片看出什么健康问题来。
有点儿奇怪，X光最适合检查骨骼她还是知道的，但这张成片里没有明确的骨骼界线，深浅不一的灰色块斑驳交杂，连拍摄了什么部位也认不出。
“这是小棱的片子，小孟在检查他的骨折时单独找到技师给他加的，拍的是腹部。”
可能是太熟了忍不住想开玩笑，龙珩在办公椅上瘫得又太舒服，来霖子竟然伸手拍了拍她吃饱了圆滚滚的小肚子。
龙珩惊得弹起，一掌拍在来霖子的“咸猪手”上。
孟秋信憋着笑转过头去，他看过体检报告，龙珩确实是胖了。
“别闹！说正事呢！”
龙珩嘴上义正言辞，脚下却揣向孟秋信坐着的椅子。
带滚轮的电脑椅滑向墙壁又撞了回来，孟秋信笑着摆手：“好好好，说正事！”
“本来想帮小棱瞒一下的，不过来哥直接来问了，大家都坦荡一点也没什么不好。”
孟秋信把椅子拖回原位，从口袋里掏出一张SD卡。
“档案馆那时，阿珩你们都晕了，但向云扆没有收到影响，他拍下了事情的经过。
我去找米沙·谢列林谈判失败了的那次，那位米沙少爷给了我这个，说是补偿。”
龙珩把玩着贴身收藏还带着些许体温的存储卡，张了张嘴，但忍住了没有问孟秋信隐瞒的原因。
她找来读卡器，播放其中的视频。
向云扆使用的手机摄像功能算不得多先进，从明亮的地下室拍摄没有光源的乱葬坑，黑得几乎看不清，也没有声音。
画面里地板抖动得厉害，不知道是拿着手机的人手不稳，还是确实地面在震动，缺乏参照物无法区分。
上边角里，龙珩看见岳警官捂着耳朵倒伏在地上。
一摊脏水糊住了摄像头，被向云扆飞快地以手指抹去，这是坑洞里堆叠的影菱们头颅爆开时飞溅的体液。
龙珩将显示器的亮度调到最低，才在乱葬坑里找到应该已经晕厥过去的自己。
一团明亮刺目、边缘清晰的发光球体出现在她背后的远处。
光球向画面中心移动，桑景棱从黑暗里手脚并用、跌跌撞撞地爬了出来。
龙珩和来霖子对视一眼，他们能想象到孟秋信独自一人观看视频时的惊悸。
桑景棱在从破碎的地板洞里洒落进乱葬坑的光斑的边缘站直身体，与拍摄视频的向云扆对视。
以光球为中心，上臂的直径里，他的腹部连同衣服变成了半透明的。
他的身体视觉上仿佛被光球截成了两半，甚至可以窥见倒在他背后的龙珩衣服上反光的装饰铆钉。
但上下之间仍像无事发生那样彼此联系，动作上丝毫不受影响。
桑景棱似乎没有注意到自己的异常，也不太理解当时的状况。注视着向云扆的眼神畏惧与坚定并存，护在了义姐前面。
对峙了半分钟，光球收敛光芒，桑景棱的身体变回了原本的模样。
向云扆在这里结束了拍摄，随即离开了档案馆。
然而在X光片里，完全找不到光球存在的痕迹。
龙珩沉默着不知道该作何评价。
孟秋信解释了自己的想法。
“异族有无限多种可能，我们都不能理解小棱身上发生了什么，恐怕得咨询研究异族史的专家才行。
向云扆的老师就是这方面最优秀的学者，向云扆拍下这段视频送给我们只是顺便，他的本意应该就是发给他的老师。
如果向先生认为这对小棱是有害的，他一定会出手干预。
已经三天了他什么也没做，要么向先生也没有头绪，要么他觉得不管也没有关系。
不管哪一种情况，我们什么也做不了，那就不要公开了。
小棱是个好孩子，好不容易再会了失散的兄弟，我不想让他因此受伤。”
孟秋信的说辞和龙珩自己的想法不谋而合，她狠狠地瞪向若有所思的来霖子。
后者立刻举起双手摆出投降状：“是是是，我会保密的还不行吗！从我嘴里泄露出去就死全家你满意了吗？
真是的，早知道我也带个手下过来了，两对一也太吃亏了。”
来霖子发的毒誓让龙珩一时不知道怎么接茬，他的全家范围可有点广啊！
“你们说，这个发光的东西会不会就是奚亭丢弃的骨殖？”来霖子猜测。
考虑到异族的多样性，尸体腐烂后剩下什么不能一概而论。有时候明明很不利的保存条件，却挖出了肌肉组织完好的整具古代裔尸体。
自然也会遇到密度不一样的骨骼，轻的已经消失了，重的却留了下来，外形上倒是可能接近于一个球。
龙珩不置可否：“有可能。”
他们连那颗球在哪儿都找不到，不过是瞎猜罢了。
“反正也讨论不出什么有价值的，我先走了。你们加油把天心福利院逃跑的那个孩子抓回来吧！我也回去想想怎么问罪童院长。”
来霖子飞快地整理好文件夹，离开与到来同样猝不及防，也是回去加班的命。
“慢走不送，记得关……”
龙珩的客套话还没说完，已经出了办公室门的来霖子忽然发出一声短促惊恐的尖叫。
驻地里有刺客？
龙珩跳起来扑向走廊，一拳砸在走廊灯的开关上，却看见了让她哭笑不得的一幕。
来霖子吓得背贴上了墙，不停地发抖，文件撒了一地，他的对面却是摸不着头脑的文若。
小姑娘踩着洞洞鞋，穿着尺码不合、松松垮垮还扣错了两个扣子的病号服，袖子吊在举起的双手外，半张脸藏在绷带后。
有那么点像恐怖片里的僵尸少女啦。
没想到来霖子怕鬼，龙珩拍着他的肩膀，不吝嘲笑。
“你不好好在病床上躺着，跑驻地来干什么？”龙珩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