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绎没有想到自己给米沙打的电话，接通之后听到的第一句话，竟然是季念恩的嘶吼。
“我不去！不去！死都不去！你别想骗我！离开这里还不得再被抓一次！我傻啊！”
“……怎么回事？”洛绎问。
季念恩又吼了好几句，大概是被塞了什么东西在嘴里，只剩下“呜呜呜”的叫唤。米沙才得了空说话。
“我就是想让小季帮我跑一趟腿，给高野夫人送东西而已。他抱着我的腿愣是不放手，差点把我的裤子给扒下来了。你也劝他两句啊。”
“……哦。”
这倒确实是季念恩做得出来的事。
“追着他的人处理好了？”
“那当然啦！呵呵，我出马，还有搞不定的事？”米沙少见地显摆和邀功起来。
洛绎站在码头上，余光瞟见身后游艇的中甲板上有人打了个手势询问他，转身朝那人点了点头。
“你把手机给小季，我和他说。”
听到季念恩疑惑的“喂？”，洛绎清了清嗓子：“你现在放开米沙，搭最近的航班去高野夫人那里，然后回老家待着。最近几个月都不要接委托了。
安分点，我回来还要训你们俩呢！尽惹事！把手机给米沙。”
“你训我干什么？”米沙无辜地问，看来他是真没觉得自己做错了。
洛绎揉了揉太阳穴，米沙是个没人看着就上房揭瓦拆家的主，委托来的太不是时候了，不接又不行。
“你也好好待在家里不要乱跑。再搞出别的事来，我就给你二哥打电话让他把你扛回家去，听到没有？”
“哦……”
洛绎满意地挂了电话，米沙应得虽然有些委屈，不过他答应了自己的事一向说到做到。
换了软拖登上甲板，洛绎朝船主歉意一笑：“抱歉，朝小姐，耽搁了出发的时间。”
船主是位三十来岁的高挑女性，留着一头海藻般的墨蓝色长卷发，平和地笑着：“无妨无妨。米沙少爷那性子，能听得进你说一句，倒也真是不容易。”
洛绎干笑两声。
确实罕见，这世上能管教米沙两句的，大概也就三个人：他的母亲，他的二哥，还有洛绎。
前两位乃是家中长辈，衬托着仅仅是朋友的洛绎更为稀奇古怪，虽说他们两人也有快十年交情了。
游艇开出码头，驶进开阔的水域里。会客室里，两男一女随意而坐，俱是年轻人。唯一的女性等得焦躁，双手抱胸，食指轻敲着臂弯。
洛绎连连道歉。
“不不不，和洛先生没关系。我只是在担心我的研究员们，那些懒鬼会不会趁我不在打开酒库喝了个烂醉。”
那位女性直摆手，衬衫的袖子滑到了手肘，露出缠满了绷带的小臂。
洛绎找了张单人沙发坐下，除了同为赏金猎人的船主朝梦与她的搭档靳祺之外，其他人他还是第一次见。
他听米沙讲述过异族世界里目前已有或者将来必有成就的世家子弟们，将名字和人对上了号。
对手下很是嫌弃的女性名叫罗伊斯安娜·冯·布里斯，她的祖父是怀亚特委员会的上一任委员长。目前管理着怀亚特委员会的科考船赫尔墨斯号，正是此行的目的地。
坐在她边上不知道在宽慰安抚还是在煽风点火的青年是怀亚特委员会著名的“瘟神”，监察部长朱利安·西普里亚诺。
听说他和美国分部长维德·林德伯格的关系极差，当众发话在他的任期之内一定会把维德拉下马。这一次维德的听证会因为他不在驻地而延期，延着延着就被向先生给取消了，真好奇他作何感想。
看他还有心情开玩笑，不知道是不在乎还是压根儿没听到消息。
朱利安是此次的委托人，原本只雇佣了朝梦和她的搭档，不过……
洛绎瞟了眼靳祺靠在沙发边上的单拐，看来是发生过什么糟糕的事导致人员受伤了啊。
“那个……”
洛绎正要发问，朝梦已了然地点了点头。
“洛先生初来乍到，趁着抵达赫尔墨斯号还有些时间，先把情况介绍一下吧。到了也就可以正式干活了。”
罗伊斯安娜点了点头，将手提电脑连上投影仪，会客室里的窗帘自动合拢。
她打开一张地图地图，指着亚速尔群岛东北方向的大西洋上亮起的红点说：“这是我们之后要回到的地方，也是十一年前梦境号船难发生的地点。洛先生知道梦境号船难吗？”
“略有耳闻。”
还是米沙告诉他的，听说当时怀亚特委员会正在船上举办年会，突遇狂风暴雨，死伤惨重。朱利安和罗伊斯安娜应该都是亲历者。
“不知道他想干什么，总之朱利安两周前让我帮他找梦境号的遗迹。”罗伊斯安娜斜睨了一直傻笑的同僚，继续说，“我们就用声呐随便扫描了一下海底。”
世界地图放大成一张平面海图，红线圈出边长五十海里的正方形区域，正是赫尔墨斯号的船载声呐扫描过的范围。
投影再变，变成分层设色的三维海底地形图。
“这片区域处于大西洋中脊的东侧，平均深度两千两百米，这是综合公开的水文数据画的图。然后……”
罗伊斯安娜打开第二张图，两张图各占据投影屏幕的半边。
“这个是我们扫描过后的结果。从图上看，海底好像开了个无底洞，当然根据那几天我们测量的其他水文数据，这个洞并不是真的存在。”
罗伊斯安娜如此评价第二张三维图那漏斗一般的模样。
“也就是说，中间的黑色区域……”
洛绎指着四方形的急剧下坠的漏斗壁围起的“海底消失”区域说：“有某种吸收声波的东西存在？”
“是的。”罗伊斯安娜点了点头。
“这可是个长三十五海里，宽三十海里的大东西。船载声呐的探测极限是三千五百米，不会出现因为发射波的能量太低无法接收到的情况。
我们进行了五次扫描，都是差不多的结果。以往从来没有出现过这种情况。”
还好没出现过，洛绎暗想。
传闻梦境号海难涉及某种濒危的居于深海的异族，这个稀奇古怪的大玩意儿少不得也和异族有关系。还好是罗伊斯安娜发现的，不然早轰动科学界，危及异族隐秘了。
“然后我就派船上的小宝贝儿下去，拍到了些有意思的画面。”
罗伊斯安娜正要打开视频，朱利安皱着眉头提问：“小宝贝儿是什么东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