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伊斯安娜知道朱利安受不了科学宅们以极亲昵的语气称呼某种机器,单独向他说明情况时略过了,没想到这一次竟然顺口说漏了嘴。
“上个月刚刚完工的无人深潜器,小宝贝儿是你的女儿爱丽丝给它起的幸运名字。”
“哦。”朱利安撇了撇嘴,他不能指望八岁的小丫头取的名字和他的审美相符合。
洛绎却愣了一下,向朝梦递了个询问的眼神。
现年二十五的朱利安虽然有位出任财务部长的未婚妻,世家联姻,双方关系极为冷淡。既没有传出过他的未婚妻有孕的消息,也没听说过他还有别的红颜知己。
“养女。”朝梦小声提醒。
罗伊斯安娜打开深潜器的摄影机拍下的视频。
深潜器上的三架探照灯打出的光线撕破了两千米深的海底的昏暗。
大约是航行得离海床极近,铺满海床的砂砾碎石在微微扬起的地势下显得似乎下一秒就要倾倒下来淹没摄影机。
翻过一道小山脊,入眼是巨大的望不到头的海底盆地。
深潜器停在山脊上,没有进入盆地的范围,只是向前打起探照灯,缓慢地旋转摄影机,拍摄下盆地的全貌。
椭圆形的盆地,深潜器所在的一侧似乎是它的短轴。
盆地内异常地平坦,空无一物,只是偶尔有底栖动物的身影一掠而过。
罗伊斯安娜按下了快进键,用一分钟的时间播放了正常速度下全长十分钟的影像。
深潜器的摄像机重复着左右旋转,画面并没有什么区别。
“额……所以,有意思的地方是什么?”洛绎不解地问。
罗伊斯安娜虚敲了一下投影:“朱利安给的坐标指向的就是这个地方,也就是说这个盆地很可能就是当年沉船砸出来的。
那么请问,船在哪里呢?
梦境号的吨位和赫尔墨斯号差不多,万吨级别的巨轮怎么可能沉下去之后影都没了,百慕大还远着呢!”
房间里其余人都已经知晓了情况,齐齐转头看向洛绎,似乎是在等待着他的高见。
这事儿太奇怪了,只有一个可能的解释就是朱利安给的坐标是错的。
但是,在错的坐标上发生了诡异程度不相上下的状况,巧合到令人想去买张彩票试试自己的运气。
“那个大东西……”洛绎不太确定地问,“你们有用别的手段探测过吗?”
罗伊斯安娜双手抱胸,对着朱利安翻了个白眼:“本来是想的。但是因为一些不方便对外人讲的家丑,总之这事儿搁置了。”
被指责的人嬉皮笑脸地点了点头,反倒是洛绎尴尬起来。
朝梦自然地接着罗伊斯安娜的话继续讲,带过了这个问题。
不愧是排位第三的A级猎人,和垫底的素质就是不一样,洛绎暗暗感激。
“随后西普里亚诺先生雇佣了我们,准备下潜到那片区域进行调查。但是在行动开始之前发生了一些意外,船上遭贼了。”
洛绎下意识地看了眼靳祺缠着固定带的右脚踝,惹得那个戴着圆框眼镜、书卷气十足的男人一阵苦笑。
到底哪位小贼这么大胆,敢在朝梦面前打伤了她的搭档?
“关于这件事,我能向你提出抗议吗?”沉默了许久的朱利安突然发话。
“我?”洛绎指着自己,不明所以,怎么和他有关系了?
看着朱利安缓慢但沉重地点了点头,洛绎忽然明白了:“云扆?”
“对。”朱利安的假笑灿烂如花。
罗伊斯安娜却一掌拍在了玻璃茶几上,震得装饮料的杯子齐齐一跳:“那个混蛋还砸了我的船,我一定会让他赔钱的!”
就算没习过武,普通异族的手劲儿还真不小啊,洛绎胡思乱想。
“怎么回事?”
朱利安事不关己看好戏,罗伊斯安娜气愤难平有失偏颇,靳祺沉默寡言没存在感惯了,洛绎只能问朝梦。
“那是两件事啦。”朝梦为罗伊斯安娜倒了一杯烈酒定神,平静地讲述发生过的事。
朝梦接了朱利安的委托后不久,云扆来询问是否需要帮忙。他给出的理由是米沙能随便查他的银行卡流水,想要瞒着他买礼物只能偷偷摸摸出来赚笔外快。
这说辞听着挺在理,云扆要求的佣金才百分之五,却是个和朝梦相当的战力,傻瓜才不答应呢!
朝梦、靳祺、云扆和朱利安四人抵达赫尔墨斯号的那天海上起了风暴,他们乘坐的运输直升机勉强赶在风暴肆虐前抵达,却来不及返回了。
他们和罗伊斯安娜在船长室里讨论下潜的细节,静待风暴过去。
讨论着讨论着罗伊斯安娜就和朱利安就所谓“不方便对外人说”的问题当着一众“外人”的面吵了起来。
赏金猎人们也很识相,自顾自聊起别的话题来。
云扆突然盯着天花板嘟囔了一句:“你们不觉得现在的情况,和梦境号很像么?”
他们被说得一愣,还在想究竟像在哪里,简直是为了配合云扆的话,营造阴森的气氛,船长办公室内的吸顶灯闪了两下,灭了。
朝梦几步冲出去打开门。
门外的走廊上同样漆黑一片,安静得仿佛整艘船上只剩下他们五个人,一百来号船载人员这会儿应该在餐厅把自己灌得烂醉才对。
还没来得及毛骨悚然,下一个瞬间,灯又全都亮了起来。
“蒂娜!这是怎么回事!”罗伊斯安娜的怒火转移向控制全船的云计算系统。
温雅的女声从藏在角落里的扩音器里传出:“非常抱歉,布里斯小姐。
就在刚刚,我无法连接上国际互联网。
我自作主张重启了系统,但仍未能修复此项问题,目前赫尔墨斯号所有对外联络手段全部失效。”
“哎呀哎呀,更像了啊……”云扆却兴奋地跳了两下。
罗伊斯安娜一记眼刀甩了过去,云计算系统蒂娜再次汇报:“另外,大副先生希望您去一趟舰桥,有他无法处理的特殊情况。”
“那我们先去甲板了。”朝梦也察觉到异常,说道。
五人分作两队,罗伊斯安娜和朱利安前去舰桥查看,朝梦、靳祺和云扆直接上了甲板。
比夜色还要黑得更浓郁的乌云棉被般铺在天空上,压得极低。没有参照物,朝梦却敏锐地察觉到海面升高了。
赫尔墨斯号在五米落差的浪中没有丝毫起伏,只看到海水在船两侧上上下下,偶尔漫上甲板,显然是锚链绷到了极限。
“哎呀?”云扆忽然指着海面轻叫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