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了，说归说，东西还是要的。”一阵短暂的沉默后，何清笑道。
他再度伸手，两滴鲜血向另外两处石化傀儡眉心滴去，然后看着两具灰白石像慢慢变红。
第三道石像毫无意外复苏了。
第四道石像也在变红，也在毫无意外地复苏。
只是，何清忽然察觉到了些异常，那是一种异样的波动，像是一道远古的旋律，像是一曲悲歌。
波动是由四道石像产生的波动组合而成的，直到此刻，四道波动产生巧妙组合，这首旋律才突然变得完美。
换句话说，这种异常其实早在何清唤醒第一具石像时就出现了，只是一直被何清忽略，直到最后才发现而已。
何清脸色再次凝重起来，对于这里的任何动静，他都不能有所大意。
“怎么了？”苏晓疑惑道。
她神识感知力远不及何清，自然感知不到这种奇妙波动。
咔嚓。
话音刚落，有轻微的石块碰撞声响起，像是有什么东西解锁了，清脆的声音在这石间中显得格外清晰。
何清谨慎地看先四周，却判别不出那种诡异响声自何处传来。
他只好探出神识，将整个石室覆盖。
于是，他的身体骤然僵硬起来。
他看到了更多景象。
密闭的石间很大，但无论是四面墙壁，还是头顶或者脚下的岩石，都被刻满了壁画，因此并不显得空旷。
先前，何清一直没有注意这些浮雕，直到此刻探出神识，他才真正意识到这石雕的不凡。
这是一片新世界！
壁画上有修炼者的论剑的高手，有闭关悟道的长老，还有激情昂扬的弟子；有宽阔的青石大道，武道阁的一角，隐于云雾中的楼阁，甚至还有管理仙药的老农。
甚至，何清还看到了一场场气势浩大的战斗，听到了清亮的刀剑碰撞声，感受到了属于那个时代的朝气蓬勃，感受到了历史的沧桑。
每一种景象都只是占据壁画很小一片区域，但刻画整副景象，偌大的石室却依然显得拥挤。
这是盛世一隅。
然而最后，所有的景象都在远去，喧闹的声音也渐渐微弱，直至完全消失。
最终，一切都归于沉寂，只剩下这些冰冷的壁画。
何清忽然有种恍惚之感，他觉得自己在方才一瞬间穿越到了那盛世，又在下一瞬间回来。
一眼越千年。
一眼之后，便再难忘却。
此刻何清竟感觉内心在悲恸，隐有伤感之意。
这让他瞬间警惕了起来，这是幻境？
他的情绪逐渐调整了过来，并没有任何事情发生。
显然这并不是幻境，没有谁在有意控制他。
壁画只是在诉说着事实，诉说着历史。
何清刚松了一口气，却听到苏晓惊恐地叫了一声。
“壁画...壁画动了！”
何清骤然凝神，警惕之意大增。
只见在壁画上，无数的门派弟子，长老，甚至是那些实力通天的高手，全部转过了身来，在向同一方向朝拜！
何清警惕到了极点，这种异常已经超乎想象。
咔嚓。
有更多连续的石块碰撞声响起。
紧接着，石室中心突然有幽蓝光芒自地下出现，将整片石室照得一片朦胧。
伴随着一阵咯咯的岩石摩擦声，一道数丈高的石碑缓缓从地下出现，方方正正，像是一口竖着的青棺。
石碑缓缓升高，最终顶端碰上了石室顶部，成了一道顶天立地的石柱，蓝色光芒正是这块石碑发出的。
蓝幽幽一片。
何清小心地向侧面走去，那一面石壁特别亮，像是有什么东西。
果然，那还是一副壁画。
壁画不再是什么远古盛世，只是一个人。
一个白衣女子的身影。
一道足以压塌万古山河与岁月的身影。
何清瞳孔瞬间缩了起来，像是见鬼了一般。
这...不正是在魂虚山脉看到的那道白衣神女么？！
这不是界斩的主人么？！
那道恐怖到极点的界斩，瞬间动荡了整片天地，导致如今白雾还在沉睡，纵然用无尽养元石也无法唤醒。
这一切，何清记忆犹新。
只是，何清发现这道身影很黯淡，并没有透露什么神圣气息，却让人觉得无法企及，心生无尽的遥远距离感。
何清认真地看了看，发现这道身影虽然就在那里，他却怎么看都看不清楚，像是被什么东西蒙蔽了。
他想探出神识感知，想了想却没这么做，毕竟白雾曾经触发的那些东西太可怕，让他至今心有余悸，他不想步入后尘。
一朵红莲静静地漂浮在石壁前，无声地旋转，光芒照亮了石壁，照亮了那副黯淡的壁画。
而那丝圣洁的道韵，全都是由这朵红莲产生的。
“神王鉴？！”苏晓惊呼出声。
何清诧异地看向苏晓。
“传说中，这是牧族圣物。”苏晓蹙眉，轻声解释道。
“还是那些古籍中说的？”何清问道。
苏晓点了点头，道:“有那么一则传说，神王鉴在供养着牧族真神，只是直到族灭，都没有人能亲眼看到那个传说，也没有人见到牧族的真神。”
“真神？”
何清难以置信地将目光转向那道白衣女子身影，脑中划过一道闪电，震起一道惊雷。
这是牧族之神？
这一瞬间，无数思绪从何清脑海闪过。
魂虚山脉。
同样的壁画，同样的盛世与衰败，同样的白衣女子神姿。
苏家后山，短剑的历史印记。
依旧是同样的的盛世与灾难，万族灭，天地枯，最终漫天紫色雷弧结束一切。包括敌人，包括自己。
然后是这里。
不同的是，这道白衣女子身影被供了起来，不知在此处埋藏了多少岁月后，终于重见天日。
无数琐碎的画面，此刻，终于在何清脑海中连成了一串。
他逐渐懂了这因果。
......
不知几千年前，异族入侵，无数宗门被瞬间碾碎，整个世界血流成河。
牧族在竭力抵抗，最终出现了一位超级强者，他手持圣剑，将无数敌人斩于剑下，却最终孤身不敌，被可怕的力量直接抹杀。
那只苍天上探来的大手，让所有人都绝望了，最终牧族祭出了他们的终极手段，那道紫色雷弧。
或者说是界斩。
自此，世界安静了，那道圣剑也被斩灭残魂。
这便是那段故事，虽然很简单，却很悲壮，其中不知埋葬了多少英魂。
历史正是如此，任你再繁盛的巨树，也会在时间之火下付之一炬，最终能留下的只是点点尘埃，连余温都会在时间长河下消散殆尽，只余冷寂。
但最后一幕中，那只苍天大手被紫色雷电绞碎的场景，何清却从未忘却。
想必，其他人也会被同时绞碎，成为历史的尘埃吧，何清这般想着。
“这真是个悲伤的故事。”何清说道。
“什么故事？”苏晓问道。
“牧族动用了这位真神的力量，与入侵者玉石俱焚。”
苏晓想了想，很快便想到了那漫天紫雷。
“你认识那些紫色雷弧？”苏晓疑惑问道。
何清点了点头，苦笑道：“岂止认识，还当场见过。”
“啊？”
苏晓微微一怔，心想那是几千年前的东西，你又不是老妖怪，如何能见得？
“那个事很复杂，不太好解释。”何清挠了挠头，对于那些东西，他本来也只是一知半解。
“哦。”
苏晓再没问。
何清再次向前走去，来到那朵红莲正前方。
苏晓也在安静地看着，淡淡的红光映在她的脸上，显得格外妖异。
何清默默地感知着红莲的波动，看着那道白衣女子背影，他忽然感觉有些茫然。
按理说，这是牧族真神，自己若是牧族遗民，是不是也应该敬拜一下？
可是总感觉哪里不对劲呢？
“它在向你先祖传递东西。”苏晓说道。
“神识能量。”何清说道。
红莲与壁画上的身影之间有一道微弱联系，像是一道缥缈的薄雾，又像是一条透明缎带，在互相传递着什么，很容易看见。
“这是要让你先祖复活？“苏晓疑惑道。
“若是没猜错，这只是一道魂印而已。”何清略一思忖，说道。
“另外...别总是叫先祖，挺别扭的。”
“那该怎么叫？我又不知道这人叫什么。”苏晓说道。
何清一时语塞。
由于在不断接近，何清与苏晓都有些紧张，所以才说了这么多话。
终于，两人走到了红莲跟前。
幸运的是，红莲对此似乎毫无察觉，依旧在无声地悬浮与旋转，向前方石柱上的壁画奉献能量，如同过去的几千年那样。
何清缓缓蹲下，略一迟疑，双手向转动的红莲伸去。
这种大胆行为，怎么看都是在作死。
但何清却感觉一股莫名力量在召唤自己，让他不自禁地上前。
既然那些血傀都认出了自己，没有发动攻击，想来这红莲也不会有问题吧？
“小心。”
苏晓面色不变，心却早已提了起来，紧张到了极点。
她知道这红莲在历史上有多珍贵，因为它掀起过多少风雨。
何清没有说话，只是将红莲轻轻地捧在手心，像是呵护一块易碎的玉。
红莲依旧在旋转，释放着温润的光芒，只是那道透明缎带突然断了。
壁画上的白衣女子身影也重归黯淡，像是一瞬间经历了无尽沧桑。
甚至站在跟前，何清都离这道身影无比遥远，像是隔着成千上万年。
“就这样？”
苏晓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仅存在于传说中的神王鉴，就这么被何清拿到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