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的这个时候终于可以长舒一口气,当得知乐乐已经在学校写完了所有作业,和乐乐一起下了回家的公交车。乐乐蹦蹦跳跳地在前面跑,王萤萤追在后面,背着乐乐的双肩书包,斜挎着自己的单肩包,这样子就像刚从战场上下来的通讯兵,因为手里还握着手机。
乐乐突然停下来问妈妈:“妈妈,你刚才说的,我没听明白,是要带我去旅游吗?”乐乐有可能是注意力不在妈妈絮絮叨叨的话上,也极有可能是因为没戴助听器才没听清楚。四岁那年的暑假,乐乐和妈妈一起去妇幼保健院检查听力,确诊为神经性耳聋,王萤萤觉得这个名称太刺耳,她更愿意称为听力障碍。从医院出来的那一刻,紧牵着乐乐小手的手攥得更紧,眼泪像暴雨倾盆而下,给宇大成打电话时早已泣不成声。
没人清楚那两年他们经历了什么,一遍遍的论证着医学之不解之难题。听力的损伤是不可逆的,用则进,废则退。这句是她从医生那里学来的,也是对这件事的交代。配了助听器以后,情况并没有任何改善,所以不但乐乐不耐烦戴了,连王萤萤也在淡化这件事。除了吐字不太清楚,乐乐暂时没有因为这件事影响天真烂漫的童年。
王萤萤拥着已到自己肩膀高的乐乐:“妈妈刚才给你说的是,再过两三个星期我们一起去徒步”。
“那爸爸呢,他和我们一起去吗?”
“这次我们两个先去,下次爸爸再带你去,这样乐乐你可就有两次旅游了,你赚到了!”她总是这样乐观的引导儿子看待父母离异这件事。
回到家,王萤萤开始洗乐乐的校服,幸亏上车前吃了晚饭,不然回来又要做饭又要洗衣服什么的可真累。乐乐在茶几上画画,电视里放着动画片。
“宝贝,今天画的什么呀?有没有把你漂亮的妈咪画进去呀?”萤萤边搓洗着衣服领子边说道。
“我画了个火车票,写上我们三个人的名字,这可是想去哪儿就去哪儿的火车票哦!”
“那我们到底去哪儿啊哈哈!”
“我还没想好,我先写好名字吧,可是我有个问题,妈妈,我和爸爸为什么姓宇,你为什么姓王啊?”
王萤萤从中学开始就对历史很感兴趣,她研究过自己的祖先其实是姓完颜,因为战功显赫被当时的皇帝赐予国姓王,而完颜一族人确实不是汉人,而是女真族。巧的是,老公宇大成的祖先也是复姓宇文。
这些只能这样简单的告诉乐乐:“因为你跟爸爸姓宇,我跟我爸爸姓王。”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爷爷跟我说过,我们其实姓宇文的,我要是在古代应该叫宇文天乐。”
哦,原来知道这么多,好的,宇文天乐。
洗完衣服看到地有点脏,顺手拖了个地。拖完地看到家里的绿箩,顺手浇了水。浇完水催乐乐洗澡刷牙,把他赶上床后王萤萤又开始整理衣柜……终于看到乐乐进入了梦乡,把他床上还捏在手里的书放回床头柜。听到乐乐在说梦话:“爷爷,我画好了,很快就回来看你”。原来是想回老家看爷爷了!
每天最解脱,最惬意的时刻来临了,萤萤终于躺到了床上。也许是太累了,一躺下就进入了梦境:万马奔腾扬起铺天盖地的灰尘,一片厮杀声……这个梦跟以往的考试时找不到教室的梦或者日本鬼子又进村了的梦不太一样。一个魁梧高大的背影,挽起的发髻,挥动着的长矛大刀,骑在马背上的那个人正要回头……远处飞来一支箭,射箭的少年从马背上腾空跃起,一个漂亮的回旋踢,那人从马上摔下……少年紧追着又是一脚直踹那人胸口,少年拉紧弓,箭要飞出时,萤萤突然大喊:“不要——”少年闻声看来,萤萤看清楚了少年的脸,居然是宝贝儿子宇天乐!天乐惊喜的大呼:“妈妈,我来救你了!”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块纸,那纸萤萤觉得很眼熟,就是想不起来是什么,可是天乐的表情很开心,就像在给妈妈展示通天法宝。
萤萤准备去拉儿子的手……却被一声巨响吵醒,昏昏沉沉的看了看手机,才两点多而已。拉开窗帘想知道刚才的巨响是怎么回事,瞬间惊呆了:窗外的立交桥像巨龙一样在地面盘旋着,天上的星辰也是流星乱坠,我去,是没睡好还是没睡醒?萤萤把脸贴近玻璃,想证明自己眼花了,可是却看到了更让她吃惊的一幕:远处天空中好似破了大洞,一大束瀑布般的光束倾泄到山顶,萤萤大概能辨出方位,那边好像是……
儿子乐乐被响声吓醒了,揉着眼睛走了过来。
“妈妈,你趴在窗台干什么?”乐乐吃惊的问。
“你快来看啊!世界末日了吗?怎么回事啊?这怎么可能……”萤萤回头朝乐乐招手示意。
“可是——你让我看什么?”乐乐不解的朝萤萤刚才看的位置看过去,“就这几颗星星吗?”
“什么?”萤萤揉了揉眼睛,使劲儿睁大眼睛看,“可是,刚才,明明……唉?没道理呀!”这还真是个稀奇事,刚才的光呢?还有那变态的立交桥呢?难道真的是眼花了?萤萤有些不确定了。
“妈妈,你陪我睡觉吧!”儿子说着拉了拉萤萤的胳膊。
乐乐一回到床上倒头就睡,留下萤萤一个人诧异着这千奇百怪的世界。明天满满的一天课,再睡不着也要躺在床上僵持一下吧,昏昏沉沉过了一会儿,只识弯弓射“大雕”的场面又出现了。这次旁边多了个老者,发须皆花白,却精神矍铄,他正手把手的教乐乐射箭。在他们的旁边不远处有一个白衣少年在舞剑,看不清他的相貌,但看着身姿矫健,感觉背影都是阳光灿烂的。
那白衣舞剑少年时而纵身一跃,时而转动手腕有力的刺出,但是每当他要回头,或者每当萤萤想看清他的脸时,萤萤就感觉眩晕头痛。
早上醒来萤萤还在想这个梦,特别是梦里的那个人。他到底是个怎样的人呢?自己生命当中好像也出现过给她同样感觉的人,但就是想不起来。这就是自己丢失的那一小块记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