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依旧是那副装扮,紫色长裙上飘动着夜间防冷的呢绒格子衬衫,长发随着快速的步伐而动,黑色的鞋子像敲打钢琴一样敲打着柏油路面。
“冷格?”我追在后面叫了一声,她迅速回头,神色有些不知所措。迷茫的,像是冬季被遮住面容的街景。
“明溪。”她的声音却不慌不忙,语气平稳,不像是刚刚奔跑骤然停下来的样子。
我慢慢走过去,一步一步的慢慢靠近,离她三米时停下来,略微喘着气看着她。这时候她露出有些惊喜的表情来,眼睛里闪着晶莹的光。
“这么晚了你去哪?”
“才十点不到。”她看着藏在长袖里的一块石英表,表上刻着不认识的符号字母,像是自己用刀子划上去出现的拙劣痕迹。她把手放下来,手表消失在呢绒衣袖里。
“天黑了,你去哪?“
她后退了几步,“你要来吗?是酒吧的一个小聚会。“
她说完就走,我连忙追上去,夜色里她得背影忽隐忽现,像是一个长发的紫色幽灵,而我就在那幽灵后面紧紧追随。走过城市里的街道巷口,她在一处几乎可以说是阴暗的地方停下,没有灯的黑夜,模糊不清的树影,高耸入天看不见顶端的送电塔,只有一处闪着光,红色的霓虹闪着“酒馆”两个字。
她回头看了我一眼,似乎带着笑的轻启嘴唇,安静如斯的夜里依旧听不见她的呢喃,黑色的世界也掩饰了她可以露出情感的眼睛。
“就是这。”这次我终于听清了。她率先走进去,门一开启,炫目的迪斯科音乐声就闪耀在这个世界里了。我跟着她,进了那扇光芒耀目的门。
进来后音乐声似乎小了起来,这里聚集着各色人群,衣装革履放肆狂欢的人在灯光下跳舞,戴着帽子的老人喝着便宜的酒,留着长发的吉他手弹着不知名的音乐。在夜色下有另一个不安静的帝国,而我身处其中,不知所措,来往的人群兴致勃勃,谈论着各种我不知道的事,商量着下一次的聚会,我像是一个幽灵,默默的旁观着这个世界,说出的话,彩色的衣服都变得无声透明。
她走了过来,把我从幻想中拉回来。
“怎么了?”她把长发梳起来了,很随意的在末端系上了一根蓝色的束带。
“没什么,经常来这里?”我问她,她沉默了一会,随后笑着说。
“不是,今天第一次来,还不错。”
我松了一口气,就倚在背后的一根褴褛的柱子上,鼻子里传来一股夏天的雨的味道,仔细一看,挂着彩灯的屋顶正在漏着水。
“你觉得怎么样,也许你会喜欢这里。”
我点点头,确实这里传来一种熟悉的味道,以前我也曾在另一个城市去过类似这里的地方,只是两个地方像是不同的世界,每个城市特有的都市传说使得每一个城市都大不一样,或安宁,或令人狂热。
这里无疑有一股悲哀的情感。
她走到里面挂着酒水牌子的台子前,和里面的酒保说着话,我注视着她的侧脸,坚毅陌生完全不是看见我时露出的那股迷茫。我走过去,站在她的身旁,这才听见她在向酒保要一杯混搭鸡尾酒。
“两杯。”她替我做好了决定,一会我手上就多了一杯冰冷的酒。好在是夏日,屋子里并不沉闷,清新宽敞的空气慢慢随着突然变化的音乐声起伏,但节奏永远是缓缓地,亘古不变的表述着夜晚的心声。
我喝了一口鸡尾酒,并不是白酒般的辛辣,酒的味道被冰块麻痹,好一会才从胃里升腾到胸腔,直至灵魂。
“我比较喝鸡尾酒,啤酒的味道太怪了。”她有意无意的说着,眼神还是放空,看着眼前,在未知的深处。我看着她,也附和般的点点头。
“你不喜欢啤酒吗?”
“喜欢,因为不会醉,喝的比较多,但硬说味道我不知道,没喝过其他的酒,没法比较,也许和你一样不喜欢。”
“那在喝一杯?”
我点头首肯,一口把杯子里剩下的酒一口喝完,和她一起走到酒保的身前。他在给另一个酒客倒着威士忌,那男人戴着宽大的帽子,苍老的手微微颤抖,从怀里掏出一张百元的纸币。但那纹路不是这里的钱币,奇怪的纹路以及厚重的版型让人完全看不出来。
“这是?”酒保把酒递过去,接过那张钱币,在原地看了很久。
“什么地方的,面值多少?”
老人举起手,比了一个五的手势。“五元。”老人的声音听起来好像喝多了。
冷格拿出一张一百元的钱来,“一瓶白兰地,加上他的。“她看了看在原地把威士忌一口喝干的老人,把我的下一杯酒定好了。
她带着我找了一张在角落的桌子,灯光稀少的照着这里,处于酒吧边缘的它暗的看不清周围人的脸,一张窗子对着走来的那段路,当然什么都看不见,只有在远方挂着的黄色街灯标明了这个位置。
老人也坐过来,在我旁边,自己拿了一个杯子。
“谢谢你请我喝酒。”他对着她说,她的神情依旧是那番坚毅陌生的样子,轻轻的对着老人点了点头。
我打开酒塞,给三个人都倒了一杯酒,夜色很暗,有一些酒液溢到桌子上,我拿了一张餐巾纸擦掉。这时候音乐是一曲缓慢的月光,倒是很衬这些的景色,天上挂着一轮冰冷的明月。
她喝了一小口,低着头不见眼睛,像是有着心事,但抬头的一刹那又清净的像月光一样,了无牵绊,没有束缚。
“怎么了?”她的长发有些散开了,蓝色束带靠着她倚着的椅子背,一段微微的摇动,封闭的屋子里像是有风。
我摇摇头,“没什么。”她看了一眼头发,索性把束带收起来,如墨长发再次散在夜色里。朦胧勾勒出她淡紫色的身影。那颜色与黑色融合变得更暗淡起来。
老人一口喝完了酒,靠在椅子上睡着了,嘴里说着只有他自己听得懂的梦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