餐厅的服务员推着餐车来到会议室收了餐盒之后，评委们也没有再休息，马上就开始对候选人的评价工作了。
冯易水先同步了整体的招聘计划：“今年咱们基础技术线可以招聘两个HR管理培训生，加上可能以后一起合作的易加，共三个名额。”
技术校招生也是跟易加合并招聘，因此HR管理培训生沿用这个作法，并没有引起大家的好奇。
蔡秋媛把上午性格测评的分析报告、笔试的成绩都汇总了一下，交给几位评委参考，大家都能发现，即使在这些综合素质都很好的候选人之间，上午的成绩还是有很大的不同。
冯易水建议每位评委把自己认为表现最好、应该录用的候选人按优先级排列，选出三位来，然后再汇总到一起评议。于是每个人都在纸上写了自己的答案，蔡秋媛把这些“答案”放到白板上，马上就引发了大家更激烈的讨论。
六位评委比较一致地认可5号候选人，有5位评委都把她列为首选。5号的确是比较突出的，还没看到笔试成绩的冯易水觉得她的分数肯定不会差。
“我只是担心她最终不会选择辉扬，像这样优秀的人，Offer不会少。”有评委说出了自己的担心，马上得到不少附和。
“那我们也要尝试一下，现在不同以往了，辉扬也是这两年应届毕业生选出来的理想雇主。当然，我们也要用心留人。”茉莉的话说得滴水不漏，她对辉扬现在的“江湖地位”还是比较有信心的。
对于9号候选人，大家有比较大的分歧。包括冯易水在内的两位评委，把他放到了第二选择，还有两位评委，将9号候选人当成了第三选择，李千松和茉莉，则干脆没把他排进前三。
“如果只看个人能力，9号绝对应该排第一位的，但他的团队协作能力太差了，而且太骄傲！”李千松的评价，马上得到茉莉的支持。其实冯易水内心对这个评价也是非常认可的，这一天的测评下来，能让他重点关注的，也就那么三、四个人，其中5号、9号绝对是最吸引眼球的。但他总觉得在9号的身上，多多少少有自己刚毕业时的影子：绝对的自信，能力突出，对一切都充满了质疑和挑战，认为身边的同事都是拖累自己前进的“笨蛋”……直到他真正地步入职场、吃过几次亏之后，他才渐渐地明白有些事情并不是像他想象的那么简单，冯易水直到现在也感谢自己的第一家雇主愿意给机会来让他证明自己、改变自己。
冯易水毕业之后的第一个导师，曾经在耐心地听完他的抱怨之后，问了他一个问题，“你觉得工作一年和工作五年的人，最大的不同是什么？”冯易水的几个回答并不让导师满意，导师最终告诉他，“工作五年的人知道如何妥协”。刚刚听到这个答案的时候，冯易水的心里是非常震惊的，他在震惊的同时，也质疑这种观点太消极了，简直与自己的“理想主义”格格不入。他的导师又详细地举了几个例子，解释了为什么自己这样说，“外圆内方，自己内心要有笃定的原则，这些原则就是你的底线，这就是‘方’的部分，但不能凡事都指望这些原则起作用，否则别人、甚至你自己就只能被你的棱角所伤。在外在表现上，要‘圆’，这种圆并不是处事圆滑，而是一种自省和谦卑，真理多半不是每次都在自己这边……”很多年以后，冯易水是否完全明白了这些话的含义，他并不笃定，但他非常清楚的是，刚听到这番话的他，是一定不明白、不理解的。
这样的观点，跟几周前在“羊肉宴”上徐其风的观点何其相似，这可能是“英雄所见略同”，但更可能是在职场的磨砺下分别得出的共通性感悟。这是在学校里、课本里学不到的东西，这是只有生活、社会这所大学才能让人懂得的知识。
冯易水还是想为9号争取一个机会，但他也知道，9号比当年的他，个人能力更强、也更加孤傲。另外一个支持9号的评委在茉莉和李千松的联合反对下，很快放弃了自己的观点，冯易水面对这种情境，也有些动摇。
“这样，我们把他当成备选，如果我们选中的候选人最后没有接受辉扬的Offer，咱们就考虑9号。”冯易水抛出了自己新的建议。
几个评委互相看了看，没有人反对，毕竟9号的实力在那里摆着，大家也没有绝对的把握说他一定做不好HR，另一方面，还是要顾及项目负责人冯易水的感受和观点。
第二位实习生的确定，相对比较快，几位评委倒没有特别大的分歧，在笔试成绩中排名第四位的11号，在下午的表现中虽然不属于“领军”型人物，但综合能力也给大家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评委们一致认定他是一个比较理想的支撑型HR的人选。
两位基础技术线的管理培训生确定之后，接下来就是易加的人选了。大家都想先听听李千松的想法。然而李千松认定的候选人，却一点没入冯易水的“法眼”。
“我倾向于8号，思路很清楚，为别人考虑得很周到，不是那种特别激进的性格，比较稳重，这跟易加的要求比较契合，而且工作地点上会服从公司的安排，云城、玥城都可以。”李千松解释了一下他的想法。
包括茉莉在内的其他评委，都在翻看上午的成绩单和各自下午的记事本，看得出来，8号并没有给大家留下非常深的印象。
“8号是哪位？”甚至还有评委发出了这样的疑问。
“最漂亮的那个女生，有点混血，眼睛大大的，短发，皮肤特别白。”茉莉对人的关注显然更多些，马上就给出了答案。
“我不太同意。”冯易水看完自己的完整记录，决定还是要表达自己内心最真实的想法，挑战一下李千松的决定，“她的笔试成绩只能算是中游，而且在‘无领导小组讨论’中发言太少了，对其他同学都很尊重，不愿意去挑战别人，这种性格特征可能会影响她之后跟技术主管的沟通。”
“这点我同意，但易加今天面临的局面跟辉扬可能不太一样。我们接下来要实现HR从职能分工向HRBP模式的转型，HR的亲和力可能显得更重要一些，而且我们的人力资源系统相对比较弱，在跟辉扬对接的过程当中，肯定需要处理较多琐碎的工作，这些是需要这种内心强大、有毅力的同学去完成的。”李千松的解释，让评委们听起来也觉得很有道理。
茉莉看着冯易水，“要不我们看一下简历吧。”
蔡秋媛把8号的简历挑了出来，评委们传阅了一下。
“英语系毕业的，专业8级，人力资源是辅修的第二学位……翻译过人力资源的学术著作……这个背景还不错，跟咱们国际化的大趋势比较吻合。”茉莉说完，看着冯易水。
冯易水明白茉莉的意思，她的眼神好像在说“李千松以后要用的人，就让他来决定嘛”。
冯易水还有些不甘心，“她最后的HR面试，是我面的，我问了一个关于劳动合同方面的问题，虽然细节了一些，但是她的回答并不准确，我比较担心她的基本功。”
李千松从座位上站了起来，走过来拍了拍冯易水的肩膀，“易水你的要求太高了吧，你问的问题，也许我都答不上来。”
冯易水有些尴尬地笑了一下。李千松继续说：“其实知识上的差距，是可以快速弥补的，对于这一点，我还是有信心带好她。”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冯易水觉得没有再反对的必要了，于是也松口同意。最终的录用名单就这样达成了：5号和11号候选人在辉扬总部实习，8号候选人在云城实习。9号和2号在替补名单上，还有一位3号大家普遍觉得更适合非技术线的HR工作，因此会推荐给运营部门。
一天的测评中心终于结束了，在其他评委都离开之后，冯易水又在办公室坐了一会儿，他手里拿着最终录用的三位候选人的简历，看了又看，5号、11号两位候选人的简历和表现都堪称“完美”，让冯易水没有丝毫的不放心。只是对于李千松最终确定的8号候选人，冯易水的直觉还是认定，这并不是一个好的选择，他盯着简历上姓名那一栏印着的“许希暻”三个字，又皱起了眉头。
周一刚到公司，冯易水就把上周六测评中心的结果拿给徐其风看，徐其风听完报告后，又仔细看了三位候选人的简历和整个评价分析，这份报告是冯易水周日花了大半天的时间整理好的。
“评委们的意见一致嘛？”
“基本一致。”冯易水把最后决策的过程也简单说了说，评委不同观点的部分，徐其风并没有过多发问。他知道，最终已有结论，证明那些不同的观点已经被达成一致了。
“测评中心会在技术线推广嘛？”问完这个问题，徐其风心里也突然意识到可行性不大，他又追问到：“工程师们不合适？”
冯易水点点头，“技术上的高低很容易通过代码、提问体现出来，测评中心考察的能力，可能技术主管们不会特别在意。”
徐其风明白冯易水话中的意思。互联网的技术人才，并不是一个需要时间来磨砺、检验的工作，所谓的年资、论资排辈，在这个领域里是没有什么市场的。代码会不会写、质量高不高、做过什么样的产品、多大规模的访问量……技术上的考察可以很清楚地看出一个人的能力高低，因此，在这个领域，也有更多的“逆袭”，年纪轻轻，成为主管、总监，超过其他职能线同龄人好几个等级的例子，在互联网公司比比皆是。“英雄不问出处”，这句话在互联网公司、特别是互联网公司中的技术团队中，更是如此。
“我没问题，那就继续推进吧，尽快Offer、让这三位同学早些来实习。”
谈完了HR管理培训生的招聘，徐其风又问起冯易水对李千松的反馈，冯易水在这个问题上实在没有把握，因此所给的回答基本上没有什么有意义的信息。
“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畏首畏尾了？”徐其风对这样的回答很不满意，“只是信息的堆砌，没有任何观点。”
冯易水苦笑了一下：“主要是觉得他比较难琢磨，不像我们这样简单、直接。”
徐其风翻了一下眼睛，“这和我之前了解到的信息还是比较一致的……先不管他，接下来两个团队整合的事情，可能比想像的要快，咱们也可能来不及借校招去考察对方的技术主管了。”
冯易水听到这个消息一点儿也不惊讶，这两年他对于变化早就习以为常了，他看着徐其风，等着他下一步的指示。
“你看着我干什么？我在等你的建议啊。”
冯易水听了这话，有些不好意思，他对这个问题早就有自己的思考，但慎重的个性让他在没听到主管的观点之前，不愿意抛出自己的想法。这一点，一下子就被徐其风戳破了。
“基础技术的融合，先由辉扬派各专业的骨干人员，组成项目组去云城深入了解易加的技术和业务，同时在这个过程当中，还要再做这样两件事情：一是对对方人员的能力进行评估，二是在易加的系统接入辉扬之后，对整体的工作量进行评估。要做好最坏的打算，即所有的工作全部由辉扬的基础技术团队支持。”
“对方工程师的评级呢？”徐其风问的这个问题，特别敏感。两家公司的职级体系不同，如果要打通整合的话，必然会通盘采用辉扬的职级体系，但两家公司的职级体系之间，并无一一对应关系，这就导致职级评定成为一个棘手的问题。
“在业务、技术了解清楚之前，暂不评级。”
徐其风对这个回答很满意，他知道冯易水的建议的确是目前最为稳妥的办法。“这个项目我明天交待给茉莉来做，你专心在美国招聘和校招上。这样的项目，可能还真的需要茉莉的那股泼辣劲儿。”
冯易水虽然心里觉得不太妥当，但想想自己手上的项目，也只能认同徐其风的决定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