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鸟村,叶家小院,微风徐徐,一白一黑两个少女互相瞪着对方。
浑身雪白的姑娘率先开口道:“柳青灵,我不知道小吹子哪里惹了你,你跑到他家来是什么意思?”
兔树儿知道柳青灵与叶吹矛盾颇深,还以为柳青灵是上门找茬来了,兔树儿向来护短,可不会给她好脸色。
柳青灵也不喜欢兔树儿,可她向来是个有原则的人,该解释的还要解释清楚,因此便向兔树儿讲述了事情的始末,当然,适当的隐瞒了某些让她难堪的细节。
“这么说,小吹子同意你住在这了?”兔树儿微微鼓起了脸,心中埋怨叶吹没第一时间把这件事告诉她,片刻后,她又忽然想起什么,面色复杂道:“那刘姨她们说的小吹子的新媳妇也是你?”
柳青灵为了不让柳一龙知道自己在这,平日里几乎不出门,除了上次为了让叶吹同意她住在这里,而跟着叶吹在文鸟村绕了几圈。
她怎么也没想到外面已经有这种传言,当即炸毛道:“怎么可能!谁能看上叶吹那家伙,这些八卦大妈,真讨厌。”
兔树儿脸色稍微好了些,只是仍有些纠结,小声嘟囔道:“我还以为是说我呢……”
是了,今早刘姨还一脸高兴的拉着兔树儿与她说起叶吹媳妇的话题,兔树儿还以为是叶吹那个大嘴巴到处乱造谣言,当时便羞着逃开了,今天整日都魂不守舍,没成想,原来不是说她。
柳青灵古怪的看着兔树儿,没想到兔树儿最先纠结的竟然是这个问题。
兔树儿给她看得小脸微红,连忙转变话题问道:“那你准备在这里住多久?”
柳青灵想了想,微微摇头道:“不知道。”
兔树儿还要再追问,却见柳青灵目光一转望向她的身后,怒气冲冲道:“叶吹,谁是你媳妇啊!快跟你们村的大妈解释清楚。”
叶吹沉沉稳稳的走进鸡爪巷子,双手插在兜里,眼睛恍恍惚惚的盯着地面,没听到柳青灵的话。
柳青灵顿时气急,这家伙还会装深沉?
兔树儿跟着轻喝一声:“叶吹。”
兔树儿只要生他的气,就会叫他的全名,叶吹闻声抬头,看见兔树儿与柳青灵遥遥对立,脸色顿时就变了,忙不迭凑到兔树儿面前心虚道:“树儿你怎么没修炼呢?”
兔树儿一把揪过他的耳朵,凶巴巴的问道:“长能耐了,我今天要是不过来你准备一直不告诉我?”
“冤枉冤枉。”叶吹搓着手求饶道:“我怕你又不理我了,所以不敢跟你说。”
柳青灵目不转睛,叶吹瞪了她一眼,柳青灵报以幸灾乐祸的冷笑,不放过他这没出息的模样。
“你每次都是这个理由。”
兔树儿气不过,变成了一只小老虎,又在他腰间扭了一把,叶吹也没叫唤,就是猛的向后躲了躲,兔树儿顿时发觉不对劲,不顾他的阻挠,掀起了他的衣服,入目一片青紫。
“谁打的!”兔树儿眼圈红了起来,这才距离上次大伤几天的时间。
叶吹竖起手指板起脸:“不准哭,这是男人的战斗,我可是打赢了。”
柳青灵也被这一身青紫惊呆了,不过她向来不会与叶吹说好话,此刻便是嘲讽道:“你还能打赢!谁这么丢人?”
“你懂个屁!”
叶吹没好气的瞪了柳青灵一眼,后者被他这无缝切换的脸色气得说不出话来,叶吹可没心情跟柳青灵吵架,拉起兔树儿的手往兔家走,边走边把脑袋搭在兔树儿肩上,委屈巴巴叫唤道:“树儿,疼死我了,快给我上药。”
兔树儿破涕为笑。
“疼死你算了,谁要管你。”
“啊!疼啊!兔老大,我好可怜……”
柳青灵凝望着二人的背影,沉默不语,她只是咬了咬嘴唇,不知为何,突然好羡慕兔树儿。
柳青灵很快摇摇头,撇散了心中的想法,颇有些自嘲的笑笑:“柳青灵啊,喜欢你的男孩没有一百也有八十,哪个不比这叶狗棒好千百倍,羡慕她干嘛?哼……”
在一线岛少年心中最想娶的女孩中,柳青灵绝不会跌出前十之列,港口街商会柳家独女,外表清秀耐看,肤白胜雪,常年黑裙更显干净,最重要的是,娶了柳青灵,就相当于娶了一片大好前程。
只是不知为何,这些年来,柳青灵比兔树儿还要更加不近异性,追求她的男孩无一不被毫不留情的拒绝。
没有人知道她到底喜欢什么样的男孩。
柳青灵抱了些干柴在厨屋里生了一把火,架上锅烧了一锅水,丢了一块熏肉进去。
这两天都是吃这个,这是叶吹在余从文那里坑来的,味道很好,一开始叶吹还不愿意拿出来,后来两个冤家讲了一价,一块肉五块灵晶,有钱就还,这才有了填肚子的东西。
可柳青灵一贯喜欢吃素,顿顿吃这个倒是让她颇为难受,屋后倒是有大片菜叶地,但那是隔壁刘婶的,虽然叶吹说想吃就去随便摘,但她性子使然,没经过别人同意,她可不会乱碰。
叶吹骂她虚伪,一根筋,她追着叶吹绕着屋子跑了十来圈,愣是没打着他一下,她也会很疑惑,这家伙明明没有修为,为何跑得这么快,最终也只能得出一条结论,挨的打多了,自然在逃跑一途天赋异禀。
锅是她花费半个时辰洗出来的,打扫灶台用了更多的时间,看得出来叶吹已经有很长时间没在家里烧火做饭。
这家伙,当真厚着脸皮在顾先生家蹭了这么多年的饭?难道不知道这样会招人烦的吗?
柳青灵不由得对叶吹和顾小乔一家的关系产生了好奇。
厨屋的窗子透出去能看到上后山的小路,柳青灵知道叶吹每晚都不会在家里睡,而是跑到后山上去睡。
怪癖真多。
柳青灵虽然心中有些好奇,但也有自知之明,住在这里并不代表自己有资格干涉叶吹的生活,她更清楚以叶吹的性子,一旦她多管闲事,叶吹第一件事就是将她扫地出门。
叶吹对整个世界都充满了恶意,这世上,好像只有兔家三口能够无条件束缚住叶吹。
……
顾小乔在厨屋忙碌着,叶吹非要将长椅搬到狭窄的厨屋里,才肯老老实实的躺下,掀起衣服。
顾小乔淡淡的撇了一眼:“赢了还是输了?”
叶吹摊开五个手指“一打五,平手”。
兔树儿手指在叶吹背上划着圈圈,将药膏抹的均匀,闻言顿时用力按了按,叶吹趴在长椅上哼哼唧唧。
兔树儿埋怨道:“全家的药,让你一人给用完了。”
兔家的药都是顾小乔配的,每年夏天上山采集草药,再由充当苦力的叶吹一篓一篓的背下山,某些草药更需要兔敖从异兽森林里找到带回来,总共十几背篓的草药最终熬制下来就只有两小罐的药膏,叶吹与兔敖一人一罐。
兔家三口几乎从未受伤,这些药膏最终也全部用在了叶吹身上。
兔树儿轻声问道:“你今天怎么了?回来的时候好像不高兴。”
叶吹坦然一笑道:“沈剑追死了。”
兔树儿手上的动作停了片刻,然后又继续划圈圈,只是轻轻的“哦”了一声,然后求助的看向自己的娘亲。
顾小乔笑着问道:“死得一定很帅吧?”
叶吹顿时来了兴致,张开手比划道:“那是,你们是没听到,沈剑追为掩护挚友撤离,一人独战恶灵黑山羊,直至剑断人亡都未曾退缩,简直帅惨了。”
顾小乔又道:“那应该是值得高兴的事。”
叶吹撑着下巴:“唯一可惜的地方就是那些名门正派为了赞扬他将他的罪门之后的身份抹了,以后他就再也没有污点了。”
顾小乔和兔树儿都没有说话,叶吹继续道:“那些人懂个屁,沈剑追从来都不以自己的身份为耻,他最大的梦想就是将那些人口中的罪门扛到最耀眼的地方,哪里需要他们多此一举。”
顾小乔笑着点了点头。
“是呢,多此一举。”
……
在距离一线岛很远很远的一个地方,有辽阔平原,平原之上插着四把百米高的石剑,石剑上,是沧海桑田的痕迹,石剑下,镇守着一座墓地,墓地里葬着人们心中的英雄。
某一个坟前,没有碑,只是摆着一柄断剑。
一个女子风尘仆仆的来到这里,找到了这个插着断剑的坟,终于久违的露出笑容。
“可不许嫌我来得慢,咱们的小剑追可经不起折腾。”
女子跪坐在坟前,点燃了两根蜡烛,然后闭着眼靠在坟上,抚着已经高高隆起的肚子,轻轻哼起了她还未来得及唱给他听的小调。
“追剑人儿啊,沈家的剑追走天下,追着风,追着剑,追着梦啊。追剑人儿,追上时间了,时间都停了,怀念的人啊,他们都回来了……”
某一刻,断剑突然开始嗡鸣起来,一颤一颤,好像人的心跳,更像是与女子的歌声轻拍着节拍。
她唱着歌,一阵冬风吹过,替他熄灭了蜡烛。
……
叶吹回后山的时候,兔树儿递给他一本小书,名叫《新异录》,是远航商船此次从天照带回的新书,据兔树儿所说,这书上面记载了近些年贺州发生的新奇的故事。
从小到大,这些东西都是两个人的最爱,但每次把书买回来都有个先后顺序,树儿先看完,再给叶吹看。
倒不是树儿霸道,而是叶吹这家伙实在没个收拾,拿完东西随手就乱放,每天又喜欢到处乱跑,这些书在他手里最终都是莫名其妙不见的下场。
记得有一年兔树儿很喜欢的女侠小说被叶吹偷拿了去看,没过几天就不见了,急得兔树儿好一顿找,最后在叶吹收集的那一堆旧物里面将那本书找到。
可惜,最精彩的地方被撕掉了几页,在兔树儿的严刑逼供之下,叶吹才终于承认,上茅厕的时候没带纸,就扯了几页下来擦屁股。
这家伙应该也是知道自己的行为被知道了有什么下场,因此装傻将那本书丢在储物室里,指望着兔树儿找不到便算了。
没想到兔树儿恰好极其喜欢那本书里的插画,死了心要把它找到,找到之后才发现,插画已经被叶吹撕下来擦了屁股。
约定早就定下了,但只是随口说说,直到这件事之后,兔树儿彻底定了死规矩,叶吹也是记着屁股被兔树儿掐肿的滋味,一直没敢坏了这个规矩。
兔树儿今天去叶家小院找叶吹也正是为了这件事,为了让叶吹尽快能看到这些书,可是除了吃饭睡觉修炼的时间都没放过,好不容易看完一本,兴高采烈的给叶吹送去,结果就碰上了柳青灵。
一番事情下来,就把这件事忘了,直至叶吹要离开了,兔树儿才想起这件事。
叶吹打着灯上山,到了树叶台,也没心情睡觉,就着灯笼翻开了《新异录》,入目第一页,是一篇文字。
异兽奇种——四脚学舌虫。
天照大陆东土界浩域贺州胜琴海域出现一条长相怪异的四脚蛇,体长约一丈,口含神秘黑石,长有鹿角,蛇身,四腿,浑身呈雪白色,境界低微,外型滑稽可笑,却能口吐人言,与三重楼修士大战后入海盾走,贺州修士开展寻觅未果……
叶吹读着读着,觉得这四脚学舌虫颇为熟悉,再往后翻,是一副根据与这四脚学舌虫大战一场的修士描述而画出来的插画。
叶吹一见插画便捂着脸心道果然如此,这插画,不正是画的自己在异兽森林遇到的花夏小虫吗。
“与三重楼修士大战之后遁走……”
叶吹头皮一阵发麻,自己是招惹了一个什么东西,三重楼修为,那可是秒杀撼石熊的存在啊。
可上次见到它的时候,它明明没有修为,一只手就能捏死的样子,叶吹很快又反应过来不对劲,书上说它体长一丈,自己见到的却是一根手指头大小的小虫。
看来,它一定是遭遇到了会削弱实力的事情,所以才散尽了修为,叶吹这样安慰着自己,简简单单将新异录翻了几页便钻进被窝睡去。
异兽森林深处,光芒闪耀,一个倒扣在大地上的球型阵法运转着,三重楼异兽拷石椎巨象怒吼着,不断轰击着大阵。
每一次轰击,光球大阵都会荡起一圈光纹,片刻后便恢复原状,但是肉眼可见的往里面缩小了半寸的距离,光芒也似乎涣散了些。
这也是拷石椎巨象坚持下去的原因,若是怎么都打不动,就算它再没脑筋,也不会与这光球僵持这么久。
多天以前,拷石椎巨象身在高处,远远看见那片光幕消失,立即动身冲下一线峰,与一线岛修士大战一场,本以为是一举屠杀的好机会,没想到那个阻挡了它们多年的阵法又恢复了。
带着满腔怒火回来时,便发现这个光球大阵突兀的出现在它地盘上,作为异兽森林领地意识最强的三重楼异兽,如何能任它堂而皇之的呆在这里,于是异兽森林里便打了不知多少天的雷。
自己的罩域情况如何,身在里面的花夏自然清楚,不过它的眼里只有这颗十不存一的黑晶,外面情况它懒得搭理。
经过多天日夜不间断的吞噬,这颗黑晶总算被它吞噬殆尽,此时,它的体型并没有任何的变化,修为也没有丝毫的增长,看起来吞噬黑晶并未带来什么作用。
可若是仔细观察,便能看到它的鳞甲上多了一抹金边,头顶的角上,也缠绕了一圈金丝。
当最后一抹黑雾被它转换成金雾吞入腹中,花夏疲倦的闭上眼睛,感知了一番,与它想要的效果差距巨大,压抑了多天的怒气又涌上心头:“我散尽修为,只为炼出无上血脉,本以为有罩域在万无一失,都是那个可恶的家伙。”
花夏一想到那可恶的嘴脸就难以保持平静,朝天怒吼道:“既然你把我的东西吃了,我就从你的血肉里给你榨出来。”
花夏嗖的钻出光球大阵,朝一线小镇方向飞去,它的身躯与光球大阵相比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加之它没有修为,所以拷石椎巨象根本没有看见它,仍是自顾自的击打着光球。
花夏远去之后,神念微动,光球大阵原地消失。
拷石椎巨象已经想好了把这大阵里的东西逮出来扒皮抽筋的场面,却发现大阵忽然消失了,而里面什么都没有,顿时怒火攻心,发起兽疯来,可怜了不小心出现在那周围的二重楼异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