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家伙,跟爷爷说说,你是怎么进来的?”
“小家伙,我再问你一次,当真不要?”
“你捡那么多树枝干嘛?要烧火做饭?你身上还有伤呢,要不先跟我回屋让我给你治治?”
“你个小孩怎么不守信用,说好了给你火你就跟我说话的。”
……
小小的岛上,叶吹默默的捡着树枝,姜老头跟在他身后叽叽喳喳,想把憋了不知多少年的话一次性讲出来,可惜叶吹没怎么搭理他。
叶吹耷拉着肩膀瘸着腿,捡起来的树枝全都塞给罪魁祸首姜老头抱着。
被树枝山掩埋的姜老头暗自嘀咕,这么多树枝,烧到明天也够了,到底是要干啥。
叶吹带着姜老头将林子里的树枝都捡了起来,最后一段路走到他最开始抵达的那片海岸。
海岸上睡着一个女孩。
一路念念叨叨的姜老头忽然住嘴,乍舌。
叶吹指着女孩旁边的空地道:“就放这里吧。”
姜老头依言行事,放下树枝,叶吹又道:“帮我把她抱上去,轻一点。”
姜老头沉默严肃,小心翼翼的抱起冰冷的女孩,放到树枝小山上,然后退居一旁。
花夏停在远远的地方没有靠近。
叶吹举着火把,想要点燃那些树枝,却触电般猛然收手,在那里站了片刻,放下火把,爬上树枝小山,用还能正常活动的一只手,将她再次抱下来。
抱到海边,脱去他亲手替她穿上的衣服,用海水清洗她的身子,所有他能洗到的地方。
花夏深吸一口气,垂下头,姜老头搓搓手,转过身。
其实早就干净了,叶吹还是洗了很久,最后抱着纯净的她回到树枝小山。
轻轻的放她躺下,叶吹没急着下去,跟着一起躺下,躺在她身边,侧眼看着她的脸。
她安稳的就像睡着了,就像叶吹昨天半夜被她抱的喘不过气醒来时,看到的那样宁静。
叶吹想起了那个梦,梦里那个女孩也是死死的抱着他,说:“我就要赖着你,一辈子。”
叶吹在梦里回答她说:“有本事你就一辈子别出来。”
奇怪,为什么说的不是下来,而是出来?
奇怪,为什么昨天半夜醒来的时候没有明白一件事,她并不是擅自赖在他的背上,而是赖在心里。
梦里一分钟,心里一点点。
叶吹凑到她的耳旁,小声的说:“这辈子,先还你一点点。”
呼……
一阵温柔的海风呜咽着,吹起身旁泛黄的枯叶。
叶吹亲了一下她的嘴唇,小流氓似的咧嘴坏笑,拔去她心口的剑刃,从树枝小山上跳下,举起火把点燃了树枝。
大火生,焚礼起,海风吹,魂随大海。
小女侠的纯洁,只有海水才能承受起这灵魂。
一切看起来都结束。
叶吹“哈哈哈”的大笑,捏着刀片,一瘸一拐的离去,与姜老头和花夏擦肩而过。
走到青绿色的树下,叶吹突然跪到地上,脑袋埋进土里,捂着半个时辰前就被姜老头拍碎的肩膀,嘶声大吼。
“你娘的,好痛……”
痛彻心扉。
……
叶吹忍着肩膀的痛,亲自为柳青灵做完了焚礼,最终不堪重负,吐了一口血晕了过去。
姜老头将叶吹背回小木屋,叶吹的就死人水在小千珠里,此刻小岛上也找不到什么药,姜老头也就只能帮他把骨头接好,再简单的给他包扎一下。
姜老头知道自己手重,摆弄叶吹的身体时就像摆弄一个极其易碎的瓷娃娃,生怕自己一不小心就把他捏碎了。
待给他包扎完后,姜老头头上已经满头大汗,心头嘀咕:当年打架的时候都没这么费神。
花夏一直沉默的飘在旁边,看样子有些心事,姜老头搓着手,笑嘿嘿的看着它:“我记得你这个小家伙也会说话,不如你来陪我说话好不好?”
花夏对待叶吹以外的人相当冷漠,悬在空中,对姜老头的笑意充耳不闻。
姜老头话憋不住,哪怕花夏态度冷淡,他也自顾自的说起来:“没想到你一丝修为都没有竟然会说话,外面的世界究竟变成什么样子了?”
花夏摇头道:“不知,我和叶吹刚出来。”
姜老头“哦”的看向叶吹:“这小家伙叫叶吹啊,挺好的名字,一听就能记住。”
花夏没接他的话茬,姜老头又问:“你呢?叫花夏?”
叶吹曾在姜老头面前叫过花夏的名字。
花夏不说话默认。
“刚才那个女孩?”
花夏知道,这一次他问的不是名字。
花夏闭着眼摇头,姜老头识趣的不再过问,只是轻叹道:“保护不了在意的人,这是男人未强大之前最大的痛苦了。”
姜老头浑浊的眼里有了一丝追思,声音模糊不清:“哪怕已经足够强大了,失去的人也回不回来了。”
姜老头的气质变化无常,花夏忍不住问道:“你又是怎么一回事,这到底是个地方。”
“好汉不提当年勇,我的那些荒唐事没什么好说的。”姜老头摆手笑道:“至于这里,应该算是一座牢笼,按理说应该没有人能进来,所以你们的到来可真是吓坏我了。”
姜老头想了想,又改口道:“应该是给了我一个惊喜,都好多年没人陪我说话了。”
提及这事,姜老头又问:“现在是哪个年头了?”
花夏回忆片刻道:“天照历,两千零一年。”
姜老头摸着自己的花白头发,喃喃低语:“原来,都这么久了……”
花夏对于他的感慨很难感同身受,瞌睡来了就想睡觉,飘到木床上准备睡觉。
这时,床板中间卡着的一颗红珠子引起了它的注意,花夏愣神片刻,小爪将那颗红珠子掏出来,用鼻子嗅了嗅,脸色惊变:“这是何物!?”
姜老头回过神道:“那是我以前流的一滴血,本来还觉得挺珍贵的,结果这小家伙不要,让我好生尴尬。”
姜老头指着叶吹,郁闷不已,花夏浑身僵硬,乍舌道:“你到底是谁?”
“姜重楼。”姜老头认真的报出自己的名字。
花夏甩甩头,激动道:“这颗珠子可以送给我吗?”
姜老头哈哈大笑道:“本来就是要送给你们的,想要就拿去,对你凝练血脉应该有好处。”
花夏又是一身头晕目眩,先是顾小乔,后是这姜重楼,一眼就看破自己的目的,怎么这事很明显吗?
“哎呀,我瞎猜的。”姜老头难为情的摆摆手。
花夏抱着红珠子飘离小木屋,留话道:“帮我照顾他,如果他醒了就告诉他七天之内不要来打扰我。”
“好嘞。”
……
叶吹开始了他的养伤生活。
“我说老姜啊,我可是伤员,你天天弄些小鱼仔烂树叶给我吃,太不够意思了吧!”
叶吹看着面前的一碗清汤寡水的鱼汤,不满的埋怨道。
“小叶,你看你这不是为难我吗,这岛上连只小雀都飞不进来,我有什么办法,我还想吃肉呢。”
姜老头用大树叶裹着身子,坐在叶吹身旁,老脸为难的望着天空,似乎在回味那被称作“肉”的味道。
记得那一年,他在岛上发现一只小老鼠,激动的当场大哭,把那小老鼠的骨头都嚼烂了吞掉。
叶吹看他可怜兮兮的样子,顿时心生同情,对于一顿不吃肉就浑身不自在的叶吹来说,吃不到肉的人最值得同情。
叶吹轻咳:“想吃肉吗?”
“想!做梦都想!”姜老头狠狠的点头,突然伸出爪子在叶吹身上狂摸,然后颓然。
叶吹说话的口气让姜老头以为叶吹身上藏得有肉。
叶吹冷哼,他藏起来的东西怎么可能让别人找到,不过看姜老头的样子也是我见犹怜。
手伸到背后,从小千珠内取出一块临走前去余从文家偷的熏肉,慢悠悠的探到姜老头的鼻子下面。
两秒钟后,姜老头抽鼻子,再抽几下鼻子,这味道比做梦闻到的味道还要清晰,疑惑睁眼。
“当当当当~”叶吹炫宝似的举着熏肉,摇头晃脑,得意晃荡。
“肉……”
姜老头又变成第一次见到叶吹的样子。
叶吹竖起手指:“别再念了,就是真的肉。”
“肉!”姜老头跳起来,还是念,脏兮兮的双手朝那块肉摸了过去。
叶吹连忙将熏肉藏到身后,一板一眼道:“不是送给你的,咱俩一人一半。”
“呀!”姜老头双手举天,兴冲冲的嚎叫一声,随后又抱着叶吹猛亲:“小叶,我爱你,我爱你。”
叶吹嫌弃的闪躲,做出要把熏肉丢入海里的姿势,姜老头噌的立起来闪躲到一旁,依旧念念有词:“快!烧水,煮肉,吃肉……”
煮肉的时间相当的难熬,叶吹藏着熏肉几天没开荤,此刻闻着香味就流清口水,姜老头就更夸张了,如小狗般趴在石锅旁疯狂的把散发出来的味道刨到自己的鼻子里,吐着舌头,口水哗啦哗啦往外流。
叶吹没好气的推开他,道:“口水都滴到锅里去了,干嘛!想独吞啊?”
一经叶吹提醒,没出息的姜老头竟然真的努起嘴,想要吐口水在锅里,叶吹连忙捂着他的嘴,威胁道:“你今天要是敢吐以后我就再也不分给你了。”
姜老头听出了叶吹的话外之音,意思是他身上还藏着肉。
姜老头稍微分散了些注意力,目光在叶吹身上扫视着,想不通叶吹到底将东西藏在哪里。
“熟了!”叶吹一指锅里。
姜老头瞬间回头,从沸水中抓起他早已盯好稍微大一点的那半块熏肉,就这么塞到嘴里咬了一口。
“哦~”姜老头吧唧着嘴,发出欲仙欲死的声音,叶吹看到他的眼角竟然有泪花涌动。
熏肉半肥半瘦,有小臂长巴掌厚,正常人吃半块绝对是油腻的想吐,姜老头却是吃得两眼放光,未消片刻就吃得一干二净。
将手上残余的油也舔的一干二净还是不满足,姜老头又把那煮肉的一锅水喝的一干二净。
姜老头意犹未尽,扭头看着刚吃了一半的叶吹。
叶吹正好腻的慌,就把那半块肥肉撕下来递给他,姜老头感激涕零,接过半块肥肉塞入口中。
这一口满满当当,姜老头嚼了好久,将每一丝肉的香味都嚼了出来,最后吞入腹中。
终于满足了,姜老头打一个饱嗝,对叶吹拍胸口道:“就冲今天这一块肉,以后你就是我的亲老弟。”
叶吹不屑的撇嘴道:“一块肉你就认个亲老弟,那也太不值当了,我要是把我的肉都给你,你是不是要把命送给我?”
“我愿意!”姜老头毫不犹豫的探出手。
“肉给我,命给你。”
“才不干!亏了。”叶吹很认真的说道:“我觉得我的肉比你的命要值钱一些。”
奇人榜评语,第二句话是:
此人不愿用几块熏肉换姜重楼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