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直都不是很看重自己的生日,就像我一直在忽略着自己的年龄。我厌倦了别人对我说你在什么年龄应该做什么事,似乎未来将要遇到的种种都已经被精确的刻到了表盘上。四点钟稳定地从学校毕业,五点钟找份不怎么喜欢但是稳定的工作,六点钟和一个看起来稳定又有钱的人结婚,六点半稳定地在医院生下一个孩子,取名叫安安或者稳稳什么的,保证家族的传宗接代,虽然每次听到这个词都觉得还不如直接说配种来的干脆。八点钟把孩子送进一个升学率稳定的学校,然后十二点钟自己衣冠楚楚地躺在棺材里,稳定地寿终正寝。我不明白这样稳定的生活意义何在,但我却又找不到另外一个出口,所以我只能继续忽略自己的年龄,继续忽略我这个年龄应该去做的事情。
但墨池没有忽略掉,他在QQ提醒上发现3月19号是我22岁的生日,当天一早就发信息约我晚上出去看电影。
茉:看什么电影啊?
墨:随便呗,你是寿星,想看什么就看什么。
茉:可单独跟男生看电影对我来说有特殊的意义哎!
墨:什么意义啊?
茉:我可以单独和一个男生吃饭,逛街,K歌,旅行,都没问题!但看电影就意味着我决定让他正式晋升为我的男朋友,所以咱还是换种方式庆祝吧。
墨:我不能做你男朋友么。
茉:我靠,你别搞笑了,我跟你熟的都已经忽略你的性别了。
墨:……好吧,那你这次就跟一个没有性别的人去看电影,怎么样,没有压力了吧?再说了,我还有礼物要给你呢。
茉:哈哈,那行,你几点下班,我先去买好票等你。
墨:6点,我七点到。
茉:好,那到时候见,88。
墨:嗯,88。
关掉对话框后,我忍不住笑弯了眉。虽然我一直坚持跟我单独看电影的机会要留给未来的男朋友,但墨池总是能轻而易举地打破我的底线,让我没有办法拒绝他的任何要求,就像我从来都不会拒绝爸妈的要求一样。我的斯德哥尔摩症一向只针对家人,也许我已经开始把这个跟我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男孩当家人看了。
五点钟的时候,我把初稿的第四版再次交给那个老古板审阅,睿的故事让我坚定了绝不换论题的决心,因为我知道我的看法没有错。
老古板惊讶于我的论文依旧保留之前对同性恋持赞同和支持的观点,并且在翻阅大量文献后,加入了更多详实的论据来证明我的观是对的。这次,他没有匆匆看过后就丢还给我,说要么换个选题,要么重写。而是仔细地批注了半个钟头后给了我一个结论:“叶茉,你的论文初稿是我看过写的最用心的,所以你不用担心三个月后的答辩,我会给你满分。”我不可思议地望着他,以为自己听错了。他笑着取下架着鼻梁上的老花镜,把论文还给我,说:“明天直接把最终的电子版交给我,恭喜你不需要再修改了。”
这是我22岁生日收到的第一份大礼,我迫不及待地想马上告诉墨池这个好消息,毕竟,这就意味着我在毕业前的三个月彻底无事可干了。
兴冲冲地去买好电影票,我看看表还早,琢磨着墨池6点下班,7点就要赶过来肯定饿着肚子,便绕到电影院后面的麦当劳,给他买了巨无霸和热奶昔。转身准备出门的时候,一个人突然迎面挡住了我,惊喜而热情的说:“叶茉,还记得我吧。”
我做梦也不会想到会在这里遇到骆大公子!气场,一定要有气场。我不停地暗示自己。
“哟,真没想到您还吃麦当劳啊?”我翻着眼睛说。
“我怎么就不能吃麦当劳了?”
“嗨,向你这么有钱的人哪看得上我们平头百姓喜欢吃东西啊,估计您这是天天跟家燕窝鲍翅的吃腻歪了,出来换换口味吧。”
“其实你说对了,我不吃麦当劳,这东西我闻闻都恶心。”
“那你在这儿干嘛。”
“我是这家加盟店的老板。”
我靠!我撇撇嘴,暗地里发自内心的骂了一句。这年头儿还真他妈是拼爹。
骆谦看我表情不太对,问我怎么了,我懒得搭理他,正准备干脆跟他说再见的时候,兜里的手机响了。我抱着一大堆吃的,实在是腾不出手去翻电话,于是仰脸冲着骆谦笑了一下,阳光灿烂的让200瓦的灯泡都黯然失色了,然后把那个油乎乎的大纸包直接塞进他怀里,也不管会不会弄脏他的范思哲。
“墨池啊,我把早把电影票买好了,你怎么还没到啊!”
“对不起,叶茉,队里临时有事,我去不了了。”电话那边的墨池听起来似乎很愧疚。
我不要墨池在我面前抱歉的样子,我最怕看到他因为我难过的样子。虽然失望透了,但我还是故作大度的说:“没关系,工作要紧,下次吧。”
“那你怎么办?”
“我回家呗,本来打算叫上叶琦,跟爸妈一块儿去吃日本料理的,因为要和你看电影,被我推掉了。”我撒了个谎,爸妈今天加班,家里根本就没人。
“真对不起,叶茉,生日快乐,礼物我下次给你。”墨池的语气轻松了一些。
“好啦,记得明年生日补偿我哦,不然你就死定了!”我假装威胁他。
挂掉电话,我沮丧的往门口走,完全忘了身边那个还抱着我口粮的骆大公子。他又一次不客气地挡在了我前面。
“干吗你,闪一边去!”
“要不我陪你去看电影吧?”
“跟你去?才不要呢!”
“那要不你陪我把这包东西吃完。浪费食物会遭天谴的。”
心里的小邪恶一个不小心又冒了出来,看着骆谦到底怎么吃掉让他闻着都恶心的东西,突然成了我这个生日非常非常期待的娱乐活动。我狠狠瞪了他一眼,一把夺过纸包放在桌子上。
“吃吧,别客气,寿星请你的。”我把汉堡奶昔一样样地摆在骆谦面前,然后抄着手一脸期待地靠在椅背上。
骆谦举着汉堡的样子让我想起了老古板第一次看我论文时的样子,没错,就像对着一只刚从垃圾堆里钻出来的苍蝇。如果对面坐的是墨池,我宁愿自己吞掉苍蝇也不会让他这么纠结。当然很可惜,对面不是,所以我继续用眼神鼓励骆谦咬下去。
结果很简单,骆谦在我不断的鼓励下硬着头皮吞下了两个巨无霸和一杯奶昔,不过他的样子看起来似乎还好,跟我之前期待的狼狈表情还是有差距的。就在我正吃惊于他对食物的忍耐力怎么强到这种境界的时候,他终于撑不住了,冲到洗手间吐的昏天黑地,等他唇色苍白地出来后,我对这个从来就没什么好感的富二代第一次有了点小小的内疚。
“你怎么回事,吃不下就算了嘛,硬撑着跟我示威哪?”
“我发现让我觉得不舒服的时候你很快乐。”
“你真聪明,一针见血。”
“加这次咱俩也就见过两面吧,我怎么一点也不记得我什么时候得罪过你。”
“其实你没得罪我,是你的身份得罪了我。”
“哦?”
“既然话都挑明了,我也就摊开了说吧。我就是特瞧不上你们这种富二代,仗着自己爹妈有钱,天天开着兰博基尼跟外边吆五喝六的有什么了不起啊!我承认爱钱,我一点儿也不仇富,但我觉着那钱得是自己挣的才能花的理直气壮。你们这种人在我眼里根本就是只会花钱不会挣钱的家伙,谁爱巴结你谁巴结去,我不伺候!”这次,我没有故意装刻薄,我发现面对骆谦的时候,我骨子里是真刻薄。
“这就是你对我的看法。”
“是,而且我不觉得我有什么错。”
“那我告诉你一个故事,听完以后,你再考虑你到底有没有错。”
“我洗耳恭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