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风乱，塔铃语。
都说，最怕喧闹时突然的静默。
众人聚在塔下，无声中只有尴尬。
直到响起了一道叫唤声才打破了这僵局。
“动了，动了！”
众人连忙转过头一看，才发现一层的人数归零，二层人数变成了一。
“诶，不闭关了？”
“喂，这是重点吗？”
“你当初通关第一层是花了多久？”
“我？十来分钟吧？”
收到密集的鄙视眼神，此人才反应过来。
自家知道自家事，第一层他可是在入内门半年后才通的关。
只是输人不输阵，怎也要挽回些颜面。
“他应该是带艺投——师——”
“过第二层了！这才几分钟！”
随着一阵哗然，这最后的“师”字也就只有他自己才听得到了。
即便此人是靠的江湖武学，而不是靠新学的内门武学，显得有些“胜之不武”。
但能以如此速效通关，在门派战力中已能列属前百了。
此人如今欠缺的无非是那点武道境界。
但这可是能通过时间的积累来达到的，并不算是真正难以逾越的瓶颈。
因此，再质疑已并无多大意义。
当然，先前怀有这种质疑的人，显然并不在少数。
对于自己欠缺的，人们常会竭力地贬损它，只为证明自己非不能，实不屑拥有。
但当谢小离连通三关，停在第四层时，众人便连贬损他都感到有些心力憔悴了。
油头青年一众早已打开了团队频道开始汇报了起来，他们可不会天真地以为此人真没发现”太渊团”解散的那点猫腻。
眼前之人实力非凡，还需早做应对。
至于其他人便有些意味难明了，显然是各有各的打算。
只是这一切，都与此时的谢小离无关。
前三层遇见的都是壮汉型的NPC，哪怕随着属性解封，是越发得猛，但熟悉这直来直去的打法后，再应对起来便游刃有余了。
若只是单纯的通关，这自然是运气绝佳的表现，可谢小离此时只想试招，此类打法已无法起到磨练的作用。
许是谢小离的祈祷真的应验了。
这第四层便是一位“快枪手”，而且还是位不拘泥于左手的闷骚男。
双手剑耍得便似装了那电动小马达般，又快且准。
只是，谢小离突然觉得自己仿佛就是个蹩脚演员。
之前还耍得有模有样的招式，在这一刻透露出的却是十足的傻气与粗鲁，四处皆是破绽。
所谓“乘兴而来，败兴而归”，说的就是谢小离此时的心境。
本以为发现了古董宝藏，到头才知这只是用老残片拼凑出的西贝货，根本上不得高手的台面。
顶着满身血痕与尘土，谢小离狼狈不堪地从独立场景中滚落了出来。
那惨状与眼前瘫软在地的闷骚NPC殊无二致，那满身遍布着的窟窿眼，深浅不一，却奇迹般地避开了周身要害，唯血流似漏斗。
高手间的对决，若不是实力差距太大，拼的便是耐心，看谁先露出破绽，一击足以致命。
可谢小离愣是挣扎在破绽百出的招式间，苦苦求存了一个时辰，才窥了个空，逃了出来。
“……”
浑浑噩噩间，都不知何时回到了摇村。
无心睡眠，无意修武，谢小离枯坐院墙下，抬着头，任雨滴连绵不绝地滴落在脸上。
沁凉、濡湿……
偶尔打落眼睛处，泛起丝丝酸痛。
一滴…一滴…
仿佛也将心中的那一道道剑痕消弭。
直到心中空无一物，再无剑。
落在被惊醒的小素眼中，那一刻他便似为世界所遗弃。
她有心呼喊于他，却怎么也发不出一丝声音，直如溺水之人。
窒息——
小素不由虚弱地跪伏在地，身影如卡碟的影片般在剧烈地波动、错位，只是看着谢小离，伸手便似要抓住些什么。
可惜终只是徒劳——在谢小离眼中，只有这片雨幕，不休不止，别无他物。
这种虚无感来得是如此激烈，就像是溺水久了又被冲上岸的人，突然间似已忘记自己是谁。
所幸，来的快去的也快。
恍惚间，似曾听到有人在耳边轻语“加载…一档……”，待要细听却又若有似无。
仿佛措手不及之下，这个世界就瞬间变得清明了起来。
好奇、陌生、恍然……
好复杂啊！
小素状似苦恼地拍了拍头，再看向谢小离时，已没有了那最初要唤醒他的急切。
虽然还是没太明白如今他是什么状态，但至少已能分辨出那并不是颓废的气息。
那状态——并不坏。
犹豫了片刻，小素没有如往常一样回房，而是抱膝坐在门槛上，静静地看着谢小离，以及漫天夜雨。
眼神中有天真，也有疑惑。
疑惑——这雨，有什么吸引力？
又不是文人骚客，若不是受了刺激，任谁看这夜雨也不会有多的感怀。
而在谢小离眼里，这漫天的雨滴化作了道道剑影，伴着寒风，纵横交错，飘忽无定，让人无从闪避。
这么久的努力才似将不同的组合之法熟练掌握，可在这连绵不断的攻击倾泄之下，瞬息被打回原形，支离破碎。
“支离破碎！”
谢小离心头一震，隐约想起了师父的告诫。
“道门武功，重在绵长，续而不断。”
“一者，不可操之过急，须循序渐进的勤修。”
“二者，不可头重脚轻，须协调均衡的发展。”
当初不过以为，这只是寻常之言，若是在外界网络之上，随便一搜，便能搜出无数条相关的鸡汤文与人生道理。
如今想来，却是自己想当然了，师父绝非无的放矢。
“难道是——因为组合的武学等级不一致？”
如今外门武学40级，内门武学还普遍是20多级。
等级之差，才是导致招式不够圆融的根源？
这么想，倒也似合理。
按玩家普遍做法，都只是将外门功法作为过渡，一般升到30级便会换作内门功法来修习。
三、五门内门功法，或再加上一、二门江湖武学，便构成了这个阶段玩家主流的武学搭配阵容。
倒是少有人，将内门与外门功法搭配使用的。
像谢小离这等，在这个境界就将外门功法自修到50级的，就纯属“钱多烧得慌”。
就好比此时，揣测到是由于内门功法等级不够时，谢小离心中却是一松。
“能用钱解决的问题，都不是问题。”
一百余万的潜能点，这一年多基本保持收支平衡；
黄品铜人在早早以前，便已换留下剑法、身法、心法三类的。
如今若要达到同级，资源充裕，两周即可，试试便知。
主意已定，再回神时，才觉出那沁入骨髓的湿冷，以及那坐于门槛上兀自酣睡的小小身影。
说不出那是一种什么感觉，陌生而又熟悉，明明近在眼前却又无比久远。
由此，他心中突然泛起了一个念头，挥之不去。
默立了片刻，谢小离才俯身小心翼翼地把她抱回房间去睡。
安置在柔软的被褥里，替她盖上被子，才转身回到书房。
如今打定主意以分身消点提升武学等级，主体的时间倒是大把空了出来。
除了抄抄书，余下的时间便要落在两小身上了……
便在两小兀自沉睡时，谢小离已决定了他们接下来“悲惨”的生活。
谢小离微微一笑，认真中带着一点释然。
在这无限接近现实的世界，NPC也当有“人权”，并不会无故抹消其存在。
只是这权利，唯有他们自身能争夺，玩家在旁只是起着推波助澜的作用。
“一切还需实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