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平事先还考虑是否和对方交涉一番,想了想,以这位公子哥的习性,断然是不会和他交涉的。
发生了那事,以他的习性,就已经不能和这位公子哥善了了。
他今天来了,就注定要带走这位公子哥。
对赵平来讲,事情已经没有了回还的余地。
他不是优柔寡断畏首畏尾的人,三十多年来,无论大事小事,都是刚毅勇猛。
意气当头,别说是一个不成器的公子哥,就算更大的人物,他也杀过。
大不了离城奔走,天下流亡而已。
至于家人?
那不是他退缩的理由,也不会是让他成为怂包的借口!
他也怕事发,怕周家报复,怕祸及家人!
但怕就不做了吗?
没管那个袋子里是什么,处理了尸体之后,赵文举就回到了自己家里。
想要问问妻子,能不能和他出城?
等到了家中,蹑手蹑脚地进去房间,赵平感觉家里比往日安静了很多,安静地不正常。
他四处查看,发现妻子不在,儿子也不在,只有客厅的桌子上,留下了一封信。
信很长,从旧事说起,言辞平淡。
说他在十年前,在林谷,在一众匪徒手里,救下了妻子性命,缘分在此开始。
说他十年来,为生计奔波,操持里外,虽然日子艰苦,但两人共度,也有欢喜。
说这十年来,她大多一个人自家,艰苦的日子久了,也有些倦了。
说这十年来,日子平静寡淡,两人的话少了,默契少了,有些生厌了。
说这一天,她终于下定决心,承认这是一个错误。
“我带着儿子回娘家了,勿念!”
放下信,赵平立在原地,拳头紧了又松,松了又紧。
最后长叹一声,熄了灯。
房间里一片漆黑,隐约能看一件一双睁着的眼,不时反射着从窗户透进来的星光。
又过了两个时辰,天刚蒙蒙亮,赵平起身出了门。
他要离开徐州城!
街上行人还少,只有开门早的粥铺,店前的蒸笼里散发出热乎乎的白气,飘散到街上。
赵平本想静悄悄的出城,但事与愿违,他还是遇到了熟人。
不过他也舒了一口气,总比遇到官兵抓捕好。
“老赵,出城啊!”
“对,出城。”
赵平应着,来人是陈凯,茶馆里的常客,大多数的时候都是一个人去他那喝茶,这人性格不错,但不知为什么,没有太多亲近的朋友。
“去哪啊?”陈凯问道。
“料峭山。”赵平答道。
“去那干嘛啊?”陈凯又问
“见个老朋友。”老赵讪笑着,反问道:“你呢?”
“我也去那边,最近那边事情有点多,我去帮点忙。”陈凯答得漫不经心。
赵平现在在徐州算是走投无路了,妻子的事情,他明白意思,已经决定的事情,他无心更改,也无力更改。
老夫老妻,都互相明白各自的性格,就像他决定杀掉周若风,决定下了,就没人能挡得住。
她妻子决定离开,他也改变不了。
亦如妻子王采薇当年决定嫁给他,王家上上下下都不同意,门不当户不对。
多少人阻拦,多少人出面,但王采薇最后还是嫁给了他。
木已成舟后,亲属来往间,就有人说他们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都是同样性格的人。
然而性格刚强的人,如同身披麦芒,两人相处久了,才发现浑身都不舒服。
这一次,王采薇下了决定,也就意味着婚姻走到了尽头,他心知肚明。
又因为周若风的事情,需要赶紧离开徐州城。
他打算去山城投奔他的小师弟,当年他对这个小师弟有很多照顾,而且对方是大族出身,背景很强,应该能给他谋个活计。
至于王采薇的安全?
他并不担心,王采薇是王家的人,“郑周宋王”的那个王家,下作的手段用不到她身上。
而明面上?她与周若风的死没有关系。
赵平和陈凯一路寒暄,唠着里短,走到了城门跟前。
“要出城了,城外就不那么安全了。”
“嗯,出了城就不一样了。”老赵应着,又重复一遍:“不一样了啊!”
在走出城之前,老赵又回头看了一眼,看见满城的黑石青瓦,川流不息的人群。
他在这里许诺,安家,在这里为恋人付出,为后辈挖井,这里有他所有对未来的期许,对美好的向往。
然而现实仿佛迎面吐了他一口浓痰,糊在脸上,然后告诉他,别擦了,擦不净。
“唉……”
老赵叹了口气,毅然决然地迈出了城门。
尔后,一个声音在脑海中响起,他楞在了原地。
“获得能量,系统启动!”
赵平是大风碑的弟子,学艺十余年,由于出身不好,当不了亲传,算是核心弟子。
十年前,他还是个年轻的帅小伙,又练了一身武艺。
大风碑有两个招牌武功,随风步和摔碑掌,他身法不行,摔碑掌已经是登堂入室,在同辈中小有名气,行事便有些张扬肆意。
一次在客栈吃酒,同门与承平道的人产生了口角,年轻人,又借着酒气,便一发不可收拾,双方大打出手,赵平下手重了,把人给打死了。
这一下捅了篓子!
大风碑是边城的一个武馆流派,不大不小,影响力也有一些,边城是个鱼龙混杂的地方,各方势力纵横,大风碑只能算个二流。
承平道虽然武功不行,但依附于边城最大的势力-边军,负责一些加持、占卜、情报刺探之类的工作,两方勾连甚紧。
死的是承平道的一个小道士,可大风碑也兜不住。赵平毕竟学艺了十余年,馆里的人和他也有了感情,老师傅提前告诉了他消息,他便远走避祸,来了徐州城。
之后就是和王采薇的故事,成家立业,有了孩子。
这是赵平的记忆,也是他对自己的所有认知。
“您拨动了两条因果线,获得能量,系统启动。”
在脑海中听到这句话之后,大量的记忆从未明的角落显现,他的三观产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