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劳烦公公告知三皇子殿下,请刑部先行调查,待掌握了部分证据之后,本王与三皇子再介入,这样方能避免过失。”
夜宸面上带笑地看着老太监,从从容容地为他的偷懒开脱:“毕竟本王和三皇子殿下都不是专业的办案人员,而这件案件关乎大学士的清白和文渊阁的名声,皇上虽然令我二人进行调查,但说到底,不过是要我们监督调查罢了。”
他眯起眼睛看向老太监,眼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犀利:“公公大概也是不愿意三皇子殿下冒着这种风险的吧?”
老太监沉默着。
他是看着三皇子长大的,算得上是三皇子身边最亲近也是最信任的心腹了,他自然也知道这件事的重要性。
——大学士这个案件,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是欲加之罪,但正因为真相十分明显,所以这件事对夜王爷和赫连琰绝才算是一块烫手山芋。
特别是对于三皇子而言。
他看了一眼桌案后面老神在在饮茶的夜宸,恭恭敬敬道:“多谢夜王爷,老奴这就回去禀报三皇子殿下。”
夜宸笑笑:“有劳公公了,来人呐!”
随即便有下人捧了一个鼓鼓囊囊的绣金荷包进来,双手呈给那老太监。
“这、这可怎么好意思啊......”老太监慌忙接过荷包,笼进袖子里。
夜宸依旧笑得漫不经心:“这个天儿,秋老虎厉害着呢,公公来回奔波想必也是烦累,都是些不值钱的小东西,留着赏给下人吧。”
老太监连声道谢,然后揣着手出去了。
夜宸看着老太监佝偻着身影走远了。
身后,一袭青衣突然出现。
“青衣你来了,”夜宸姿势不变,给自己倒了杯茶,又给青衣倒了一杯,“大将军这个位置坐得怎么样?”
青衣在桌边坐下,并没有接那杯茶:“就那样,你留下的兵总比别人丢下的要好训练。”
夜宸看着他的神情,心下了然:“看来还是有人给你使绊子了?让本王猜猜,是兵部那群老家伙?”
青衣从鼻子里哼了一声,不做应答。
夜宸有些无奈:“就算是你在兵部受了气,也不能把气撒在本王身上啊。”
青衣皱了皱眉:“你能不能换掉那个自称?真难听,我听不惯。”
夜宸貌似有些苦恼地拿扇子敲了敲额头,道:“想不到青衣大将军脾气随着职位见长,本王突然有些后悔带你来京城了。”
青衣似是已经习惯了他的装模作样,不为所动道:“你现在......做到哪一步了?”
夜宸奇道:“想不到你居然会关心本王的动向啊?这可真是让本王惊喜啊。”
“废话就不用多说了,你跟那个宁府大小姐,是来真的?”
“你见过你家阁主来过几次假的?说的好像我是个花花公子一样。”夜宸一副很伤心的样子。
青衣冷冷地说:“夜阑阁阁主倒是没有,但是夜王爷可就不好说了。”
夜宸摇了摇头,道:“说到底,你还是对本座入朝为将为王这件事心存不满。”
青衣道:“这个朝廷表面光鲜亮丽,背地里容纳着无数阴暗的勾当,乌烟瘴气,简直让人窒息。”
夜宸知道他的过去,让他接任自己的将位本来也是想着兵部不会像其他五部有那么多勾心斗角和权利勾当,没想到还是不能避免。
青衣一口饮尽杯中茶水,并拒绝了夜宸要为他再添一杯的意思。
“其实有些事情,换个角度去看便不会那么令人难以接受了。”
青衣抬眼看了看他,示意他继续说。
夜宸喝了口茶:“就像刚才那个老太监,你也看见本座让人赏给他的那个荷包了吧?”
青衣点点头。
夜宸对这个手下最满意的一点就是他的耐心。
他娓娓道来:“那个老太监是三皇子贴身服侍的人,他在宫里这么多年,难道还缺那一包金银碎稞?”
青衣道:“他是为了......他的主子?”
夜宸赞许地点了点头:“对,他就是为了三皇子。”
“在现在这个当下,皇帝没有立储,也没有立储的意思,皇子们接受的每一个任务都可能是皇上对他们的考验,考验他们是否够资格坐上那个至尊之位。”
“真是麻烦。”
青衣对这种皇家的勾心斗角表现出了十足的不耐烦。
“你不能要求九五之尊用江湖人的方法来选择他们的继任者。”夜宸摇了两下扇子,“不是什么事情都可以用武力来解决。”
“所以才麻烦。”青衣起身准备离开。
夜宸问道:“这么快就要走了?”
青衣道:“这座王府里也充满了铜臭味,我不想多呆。”
夜宸道:“去找个能让你好好呼吸的地方?”
“我想想,不是去找个能让你好好呼吸的地方,而是去找个能让你呼吸的人吧?”
青衣猛地回过头来,死死盯着夜宸。
夜宸也是一愣:“不会吧,本座说中了?”
“没,不过是对你现在的自称比较满意罢了。”青衣丢下冷冷的一句话。
“既然这次的案件对那个皇子来说这么重要,那你也不可能像以前那样随便糊弄了,好好干活儿吧。”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留下夜宸在屋里,呆了一瞬间。
“哈!”
他突然笑了一声。
青衣啊青衣,你再怎么对本座的做法不赞同,你也已经身在局中,更何况对你而言,这趟朝堂之行,也许会有意外之获呢?
毕竟未来的事情,谁也说不准,不是吗?
次日一早,夜宸就来到了刑部大堂。
刑部尚书和几位负责查找证据的官员已经在那里等着了。
夜宸骑着马到达刑部正门的时候,正好碰上也是来查案的赫连琰绝。
“三皇子。”
夜宸下马,向坐在车里的赫连琰绝抱了抱拳。
赫连琰绝心情复杂地看着这位外姓王爷,也向他回了一礼。
“夜王爷来的真早。”
夜宸仍然是那副让人看不透的笑容。
他道:“三皇子也是非常的积极啊。”
赫连琰绝正色道:“父皇吩咐的事情,做儿臣的自然是要尽心尽力。更何况这件事关乎夫子的清誉,作为学生,本宫更是不能大意。”
夜宸笑着点点头,然后向他做了个手势:“三皇子先请吧。”
赫连琰绝也不和他多推辞,提步便走进了刑部大堂。
两人一前一后地走近大堂,刑部主簿忙迎上来道:“下官见过三皇子,见过夜王爷。”
赫连琰绝连忙伸手去扶他。
夜宸却在后面凉凉地开口道:“主簿就不用在这些虚礼上多花时间了,还是速速领三皇子与本王去看看你们搜查的证据吧?”
“呃、是、是,王爷言之有理。”刑部主簿转身在前面领路,“这边请。”
“三皇子,请吧。”夜宸一把合起手里的折扇,对赫连琰绝道。
赫连琰绝皱了皱眉,但还是提步向前走去。
夜宸收起扇子,信步跟在后面。
“三皇子,王爷。”
刑部尚书见二人进来,正想迎上来行礼,却看见三皇子挥了挥手,道:“不必多礼,正事要紧。”
“你们搜查的证据呢?都给本宫拿上来。”
赫连琰绝在主位上落座,将刑部各位官员呈上来的基本簿子一一翻看。
夜宸则在他下首坐了,慢慢地喝茶。
赫连琰绝将基本簿子一一地看过去,不慌不忙地开口道:“刑部诸位大人连夜查访,都辛苦了,只是,这些证据在本宫看来,根本不足以澄清事实。”
他虽年少,但自幼在宫中长大,在众皇子中又算排名较大的,因而有些不怒自威的架势,一时间刑部那些官员竟是没人敢说话。
这件事情放在谁身上都是块烫手山芋,因为圣上已经表了态:他相信大学士无罪。
那他们这些人要做的就是将这个事实完美的诠释出来。
不过从另一个角度来看,如今三皇子和夜王跟他们是同一条绳子上的蚂蚱,有两位皇亲国戚同一阵线,他们也有了几分底气。
这时,一位刑部官员开口道:“三皇子,夜王爷,此时绝非下官办事不力。只是这些考生手里拿到的手札都是抄录本,从用墨、笔迹、纸张、装订等等各个方面都是不一样的,要查起来真的有很大的难度......”
他说到这里,一旁的刑部尚书一直在对他使眼色,他却没有注意。
刑部主簿和尚书两人对视一眼,又看了看上面赫连琰绝越来越差的脸色,二位官员不禁开始冒冷汗。
果然,座上的赫连琰绝沉着脸,将基本簿子摔在桌上。
他正准备开口,却被一边一直沉默着的夜宸打断了:“哎呀,你们这话说的可真是过分了。”
他放下茶杯,好整以暇地摇着扇子:“查不出有用的证据,不是你们办事不力,难道是本王与三皇子的过错?”
赫连琰绝看着座下几位吓得脸色发白的官员,冷哼一声:“这次是父王钦点本宫主理此事,又点了夜王爷辅佐,足以见得父皇对此事的重视。万一出了什么差错,你们以为哪个能逃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