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陈沛威便开口了,尽管有些突兀,不过至少他找到了一个可以谈论的话题。
“咳咳。”
陈沛威咳嗽一声,似乎有些不满地抱怨道:“怎么这些难民都跑到内城来了,该死的,那些巡街的衙役难道都是吃干饭的?”
慕天阳有些心不在焉,不过人家好吃好喝地请着自己,现在又眼巴巴地看着自己,似乎是想要聊天,他也不好拒绝,勉强挤出一丝笑容。
“是啊。郡守府为何不组织人手救济一下他们呢。现在望月城无论是内城,中城,外城都处处可见乞讨的难民,难道他们就一点不担心吗?”
两人齐齐贬斥起了郡守府的不作为,但两人其实都很清楚,不是郡守府不想管,而是他们根本就管不了。
现在城里到处都是难民,郡守府严重缺乏相应的人手。而且这还是一小部分没有疫病,被允许入城的难民,城外还有好几万难民挤在难民营里面呢。
现在赤土州各地都有难民,这边只有几万难民还算是好的了。郡守府既要提防那几万难民出现暴动,又要探查混在难民中的邪道奸细,还要担心更大的难民潮过来,早已是分身乏术,哪有心思再管理城内的这些难民。
慕天阳叹了口气。他还记得当初孤身前往朝阳宗时,路上就有不少难民,只是他来到落云镇就很少见难民了,再加上在朝阳宗和望月城经历了许多事情,于是就渐渐把此事忘了。
此刻见到这一幕,慕天阳脑海中那一幕幕场景再次浮现,心中也有了一个猜测。
封阳镇是赤土州和东临州边界的一个小镇,朝阳山脉却处于赤土州的腹心,中间至少相隔两个郡。东林州目前灾难不断,赤土州这并没有遇到什么灾害,但现在腹心之地却有了难民。
也就是说,那些难民现在已经开始从东临州迁移到了赤土州了。
要知道,东临州附近可还有一个江河州的,那里水网密布,自古胜产稻米,粮食充足,难民们怎么说也该去那里才对。
但这些难民却仿佛魔怔了一般,硬是要往土地贫瘠的赤土州涌入,再加上望月城中最近一段时间贴满了抓捕邪宗探子的通缉令,慕天阳很难不往邪宗十八道那边想。
严格来说,玄武王朝中的各种势力并无正邪之分。如果与自身利益无关的话,这些势力之间基本上都是各扫门前雪,不管别人瓦上霜。
即使是黑山匪这样臭名昭著的势力,除了官府之外,也没有哪个势力会闲的无聊去清剿他们。
但有些势力却是例外,所有名义上归玄武王朝统治的势力都有过誓言,一旦遇到那些势力都要毫不犹豫地发起进攻,玄武王朝皇室会视其情况给予奖惩。
这伙人人喊打的势力自然便是邪宗十八道了。
所谓邪宗十八道,指的是玄武王朝内部的一伙意图复辟前太子玄极阳的势力。
在现在的玄武大帝玄无道之前,还有一个皇帝,名叫玄无厉。他昏庸无道,卖官鬻爵,使得吏制败坏,贪官污吏层出不穷,各地灾民无数,叛乱四起。
那时候玄武王朝的人民都将希望寄托在了玄无厉的嫡子,太子玄极阳的身上。
玄极阳相貌英俊,实力强大,偏偏又为人温润如玉,谦逊知礼,知人善用,善于纳谏,关心子民,可以说是包涵了一位明君的各种要素。
所有人都希望他继任后能够有所改变,挽救这个即将覆灭的国家,然而,还没等这位太子继位,他就被自己的叔叔篡了位。
在得知玄无厉病入膏肓之后,当时还是朔方候的玄无道当即以“清君侧”的名义从朔方郡起兵,与太子玄极阳率领的军队作战。
那时候大部分势力都是持中立态度,两不相帮。还有一部分势力希望获得“从龙之功”,借此谋取到更大的利益,分别加入两方阵营之中。
结果出乎所有人的预料,看似以一郡对抗一国,胜算渺茫的玄无道在一场场战斗中获胜,手下的势力如同滚雪球一般壮大,最后赢了决战,打进皇宫,成为了新一任的皇帝。太子玄极阳消失无踪,他背后的那些势力也都被定为了叛逆。
玄无极虽不算是什么好人,但他上位后,手段酷烈,雷厉风行,先是杀了一大批贪官,又派出军队四处残酷镇压难民和叛军,很快就平息了叛乱。
再加上玄无道擅于培养新势力,制衡老势力,皇室的统治也变得越来越稳固。
那些始终支持玄极阳的势力则是玄无道针对的重点,被他污蔑为了邪宗。其中最典型的十八家势力被称为邪宗十八道。
两百多年过去了,现任玄武大帝也走了玄无道的老路,荒淫无度,信任奸臣,天下再度动荡起来。
在这种情况下,那些反叛势力反而开始死灰复燃起来。他们如今的宗旨变得越来越偏激,手段与邪魔无异,曾经数次趁着天灾人祸,煽动乱民掀起叛乱。
慕天阳猜测这次多半也有邪宗十八道之人在暗中出手,不然这些难民潮不可能沿着这样的路线行动。
他越想心情便越是沉重,甚至都开始担心起了慕家的情况。
以往因为有官府压制,各个势力之间的斗争一般都会尽量避免武斗,即使发生武斗,也会在暗地里进行,事后寻找各种借口处理首尾。
但若是有一天,官府的力量被抽调一空,或者直接就消失了呢,那只怕分分钟就有大乱发生吧?
在那种情况下,慕家能压得住林家吗?
而且说不定到时候还可能会有新的难民潮出现,那时恐怕整个封阳镇都会陷入危机之中。
慕天阳这边忧心忡忡,陈沛威也有同样的想法。他的神色变了数变,原本扩张店铺的想法早已消失无踪,转而开始为自身的命运和前途担忧起来。
“这次我们赤土州怕是要乱喽。官府的力量无法镇压各个势力,不知有多少人会生出异样的心思来。”
“我只怕清月学院和朝阳宗的矛盾会升级。真要是出了那种情况,还请慕老弟你看在这段时间百味轩对你的款待份上,提前透露一二,好让我们做好准备啊。”
陈沛威一脸诚恳地对慕天阳道。
“嗯,我会的。”
慕天阳点头道,心中却已经开始盘算自己是否该挑个时间回封阳镇一趟了。
包括四楼的两人,还有门口的那些壮汉,都没有注意到,那个之前还在门口乞讨的母子早已悄然消失。
年轻妇人的脸上挂着诡异的笑容,牵着同样表情诡异的幼童,来到了望月城中城的一个偏僻的院子里。
此时的两人,哪里还有之前的骨瘦如柴的模样,看上去就和普通人没什么两样。
除了他们之外,还有四个模样奇形怪状的人。